铺子本就不大，笼共就三张木桌，稍微宽松的两张又都已经坐了人。

见奚瑶两人没动，毕荧眉宇间快速闪过一丝不满，可处于陌生地方，她忌惮地扭头看了看四周，到底把脾气忍了下来。

想了想，她指尖从腰间那枚殷红玉环上拂过，转头便一脸无所谓地，将一枚闪烁着微光的妖晶扔到了桌上。

妖晶在木桌上轻轻弹了几下，便静止不动。

仿若一阵清风抚过死寂的寒潭，妖晶与木桌清脆的撞击声中，整个巷子来往的人突然就静了下来。

“妖晶给你，赶紧滚。”

毕荧轻哼一声，伸手有气无力地拍了拍桌子，催促奚瑶和沈越离开。

待她口中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奚瑶却敏锐地注意到，她脸上青紫色突然似活物般动了一下。

吃痛般一声轻嘶，毕荧皱了皱眉头，捂着脸就无力在靠着桌子坐了下来，并没注意到周遭氛围的变化。

奚瑶抬眼，不动声色地端详了下毕荧的脸色。

瞥见她肌肤下流沙般涌动的青紫，她挑了挑眉，便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睑。

眼眸微转，再抬眼，她便佯装迷茫地拿起妖晶看了看，语气中满是疑惑，“这是什么石头，怪漂亮的。”

“可惜看着没什么用。”

捏了捏手中的妖晶，奚瑶朝毕荧笑了笑，不在意似地将手中的妖晶放了回去，“罢了，我们也吃饱了，这张桌子就让给你吧。”

收起桌上的空盘和小竹笼，她和沈越起身便往外走。

“等等。”毕荧已经缓过一口气来，见她这么快松口，反倒有些意外，一伸手就将奚瑶拦了下来，“别不识货，这可是妖晶。”

她捡起桌上的妖晶，一扬手就扔到了奚瑶怀里，“本小姐的赏，你且收着吧。”

见毕荧执意要送，奚瑶反倒有些无奈地抿了抿唇。

魔怪是魔族大能魔气所化，本就喜食仙、妖二气，如今她身上的气息都收敛了起来，生怕泄露一丝半点，引魔怪觊觎。

这满蕴着妖气的妖晶到这里，分明就是烫手山芋。

她才不要。

抬手将妖晶扔回去，奚瑶呵呵笑一声，扭头就欲走。

眼角的余光瞥见毕荧疑惑不解的眼神时，她脚步一顿，鬼使神差就停了下来。

“这位道友。”奚瑶眨眼，不慌不忙一扬袖，唇边就凝出抹轻柔温和的笑，“我观你印堂发黑，恐有灾祸临头……”

“这几日，还请道友，万事小心。”

她略带几分冷意的嗓音在铺子里慢悠悠一字一字说来，毕荧眼神一瞬间便冷厉了下来，“你是谁？”

“过路人。”施施然后退一步，奚瑶脸上依旧是轻柔的笑，语毕，便拉着沈越云淡风轻地出了铺子。

从铺子里出来时，街上来往的行人已经恢复了动作。

挑着担子叫卖糕饼的继续叫卖，挑拣胭脂水粉的妇人，依旧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蹲在小摊前，翻看着精巧小盒。

可等奚瑶一一看去，便发现这街上不管男女老少，面上伪装得再好，目光似有若无地总会往她刚出来的店铺里瞧上两眼。

“为什么提醒她？”

沈越安静地跟在奚瑶身后，对街上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瞥向她的眼眸中却带了淡淡的不解。

可口中的话甫一出口，不等奚瑶作答，沈越却恍然地眯了眯眼，“我明白了，你想让凰族回归妖界？”

“不愧是二师兄，敏慧聪颖举世无双。”奚瑶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惊讶于沈越看事的敏锐度，下意识就拍了一波彩虹屁。

语毕，她才眨巴着眼睛，不可思议地凑了过去，“不过，二师兄是怎么看出来的？”

“无他。”沈越冷笑，“若无所求，你没有帮毕荧的理由。”

就因为这？

奚瑶心头咯噔了一下，瞬间警惕了起来。

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在心里默念了十来遍，她略琢磨了一下，才继续开口。

“毕方族会跟来这里，于毕荧，傅恒一事不过是引子，究其原因，其实还是毕方族长久被凤凰一族压制而成的怨气。”

“可唯有毕方存世，才会时刻提醒妖界大妖们，凰族的存在。”

“毕竟两族，同为浴火而生，实在是像。”奚瑶语调懒散，“凰族不能长久流落于异界，我又不想让他们回北域，妖界便是凰族落脚生根最好的选择。”

沈越了然地点点头，心下却明白了奚瑶话中的未尽之意。

妖界诸妖各自为政，上古大妖们又大多独来独往，喜好群居的小妖们，实力不过尔尔，断然不能与凰族相抗衡。

若凤凰一族真入主妖界，最多不过百年，这妖界公认之主便能成功收入囊中。

不……

沈越眸光微动，若是储子意愿意推波助澜，只怕，连百年也不需要，妖界之主便板上钉钉地会归于凰族。

思及此处，他忍不住就侧过脸看向奚瑶，刚一转头，却见对方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脸色一黑，他眉头一挑，就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小师妹看我做什么？”

奚瑶轻轻咳嗽一声，眯着眼睛又看了他半晌，才意味深长地感慨道。

“二师兄，你印堂也不白啊……”

沈越神色一凝，伸手就拂上了自己额头。

掌心之下，他额头那一片皮肤怪异地带着细密的凉意，仔细感应，额头也好似有细微的针刺感。

痛感不深，极易被人忽视。

“我以为是城中气温寒凉的缘故。”

戾气犹有实质般在沈越周身漾开，他缓缓勾唇，低声开口，“竟原来，是不知什么时候就中招了吗？”

“应该是上面的东西，我刚刚看毕荧身上泥痕还很新，应该是今早才下来的，所以要更严重些，我们在地面待得不久，额间颜色不深，所以大家居然都没有发现。”

两人一边说一边回到客栈，奚瑶摸了摸自己额头，没感觉到什么异状，扭头将客栈门关好，便伸出食指看向沈越。

“二师兄，我帮你看看？”

见对方点头，她眼眸微眯，指尖便朝着沈越额头伸了过去。

只是带着浓重凤凰与不尽树火气的手指尚未靠近，奚瑶便清楚明白地看到，沈越额间那薄薄一层青紫色陡然散了开来，退至额角隐进了发根。

居然还会趋利避害？

略思索了一瞬，她干脆双指关拢，往沈越经脉里输入灵息。

细细一缕灵息灵巧地避开他经脉壁往里行，待灵息凝成的细线遍布经脉，不用奚瑶开口，沈越已经用自身灵力将那细线中的温度缓缓化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