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仲是个铁铮铮的硬汉子,怎肯低头求饶,对这些说客正眼也不瞧上一眼,自管自的斟酒而饮。
如此过了将近一月,那些说客竟是毫不厌烦,每日价将一些陈词滥调,翻来覆去的说过不停,说什么“皇上待文大王恩德如山,你只有听皇上的话,才有生路”,什么“皇上神武,明见万里之外,远瞩百代之后,他圣天子的宸断,那是万万不会错的,你务须遵照皇上所指的路走”等等,等等。说到后来,这些说客明知决计劝不转文仲,却仍是无穷无尽的喋喋不休。一日文仲猛地起疑:“皇上又不是胡涂人,怎会如此婆婆妈妈的派人前来劝我?其中定有蹊跷!”他低头沉思,突然想起:“是了,皇上早已调兵遣将,大举南征,却派了些没相干的人,将我稳住在这里。可是我明明已无反抗之力,他随时可以杀我,何必费这般心思?”
文仲再一思索,已明其理:“皇上自逞英雄,定要我口服心服,他亲自提兵南下,取了大宋的江山,然后再来问我,在我面前炫耀一番。他生恐我性子刚强,一怒之下,绝食自尽,是以派了这些猥琐小人来和我胡说八道。”他既困于笼中,无计可以脱身,也就没放在心上,早将一己的生死安危,置之度外。他虽不愿督军南征,却也不是以天下之忧为忧的仁人志士,想到阿玉奇既已发兵,大劫无可挽回,除了长叹一声,痛饮十碗之外,也就不去多想了。只听那四名说客仍絮絮不已,文仲突然说道:“咱们大军,已渡过黄河了吧?”那些说客愕然相顾,不知如何回答。一名说客道:“大王此言甚是,咱们大军克日便发,黄河虽未渡过,却也是指顾间的事。”
文仲点头道:“原来大军尚未出发,不知哪日是黄道吉日?”四名说客互使眼色,均想此种机密大事,不能向他吐露。
一个道:“咱们是小吏下僚,不能与闻军情。”
另一个道:“只须大王回心转意,皇上亲自便会来与大王商议军国大事。”
文仲哼了一声,便不再问,心想:“皇上若是势如破竹,取了大宋,便会解我去应天府相见。但若是败军而归,没面目见我,第一个便会杀我。到底我盼他取了大宋呢,还是盼他败阵?嘿嘿,文仲啊文仲,只怕你自己也是不易回答吧!”次日黄昏时分,四名说客又摇摇摆摆的进来,看守文仲的众亲兵老是听他们的滥调,也都听得腻了,一见四人来到,不禁皱了眉头,走开几步。第一名说客咳嗽一声道:“大王,皇上有旨,要你接旨,你若拒不奉命,那便是罪大恶极。”这些话文仲也不知听过几百遍了,可是这一次听得这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古怪,似是害了喉病,不禁向他瞧了一眼,一看之下,登时大奇。
只见这说客挤眉弄眼,脸上作出种种怪样,文仲定眼一看,却见此人相貌与先前不同,再凝神瞧时,不由得又惊又喜,只见这人稀稀落落的胡子都是黏上去的,脸上搽了一片淡墨,黑黝黝的甚是难看,但杏眼樱口,俏丽之态,从焦黄的胡子下透了出来,正是瑶雪,只听她压低嗓子,含含糊糊的说道:“皇上的话,那是永远不会错的,你只须遵照皇上的话做,定有你的好处。喏,这是咱们皇帝的圣谕,你恭恭敬敬的读上几遍吧。”说著大袖取出一张纸来,对著文仲。其时天色已渐昏暗,几名亲兵正在点亮大厅四周的灯笼烛火。文仲借著烛光,向那纸上瞧去,只见上面写著八个细字:“大援己到,今晚脱险。”
文仲哼的一声,摇了摇头。
瑶雪道:“咱们这次发兵,军马可真不少,兵强马壮,自然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你休得担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