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了出去,许少卿在一旁站着,微低着头。
沈老把纸往前推了推,已显老态的眸子里,清亮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他,开口道:“这字怎么样?”
许少卿认真看着眼前的纸,短短两行字,“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半晌,他开口道:“行云流水,落笔遒劲,意境深远。”
沈老冷哼一声,“老夫为官数载,不求飞黄腾达,但求问心无愧,清清白白。”
“你为何要拜我为师?”
许少卿俯首作揖,恭敬道:“在下不才,欲考科举,为民请命,造福一方。”
沈老嗤笑道:“好一个为民请命!如今在朝的官员,有哪个敢堂堂正正说出这四字,你一个黄口小儿,好大的口气!”
许少卿不卑不亢,只轻声道:“初心不违。”
沈老盯着他半晌,沉声道:“从明日起,辰时来找我。”
许少卿心里一喜,面色仍旧沉稳,掀起衣摆,恭敬地行过拜师礼,“多谢老师。”
“嗯,起来吧,记得圆子的窝丝糖。”他摆了摆手。
待许少卿站起身来,便将人撵了出去。
他站在院子里,有些难以置信,当真拜师了。
他来了五日,从未踏进此门半步,此次怕是沾了那小童的光。
恰好福子买糖回来,许少卿接过去,亲自拿给圆子,“谢谢小圆子。”
圆子拿着满满一大包糖,高兴极了,这比过年的糖还要多,他兴奋地抱着,亮晶晶的眼眸看着他,“谢谢少爷。”
许少卿轻敲一下他的脑袋,“怎么记不住呢!叫哥哥!”
小圆子指着福子,一脸委屈道:“他叫你少爷!”
“他可以,你不行,你叫哥哥,要不然没有窝丝糖。”许少卿心情不错,故意逗弄道。
吓得小圆子紧紧抱着糖,慌忙连叫几声哥哥。
许少卿颇为高兴地带着福子出去了,他打算在附近租赁一套小院子。
租好院子,又给家里去信,言明已求得恩师,短期内不会归家,免得家中惦念。
往后,许少卿每日跟着沈老读两个时辰的书,下半晌归家钻研,写好的文章次日再请老师指教。
他颇为刻苦,沈老初时很严,但后来见他整日板着张脸,毫无少年意气,便时不时将小圆子唤来,让许少卿每两日教他学些字。
此时,小圆子握着笔,不耐地在凳子上扭来扭去,白皙的宣纸上是一个一个的大黑团,汤圆二字活脱脱变成了黑圆子。
许少卿叹了一口气,教他二字还不如现包汤圆来的快些。
将小圆子拉到一边,他自坐在椅子上,又将人抱在怀里,手把手地在纸上写着。
小童颇为依赖地靠在他怀里,小时阿爹也曾这样教过他写字,后来就不耐烦地把他推开了。
阿娘说,可再换个他喜欢的爹爹,现在这人他就挺喜欢的。
他高兴地抬起头来,干脆地喊了一声:“爹爹!”
许少卿落下的笔一顿,“什么?”
“哥哥做我爹爹好不好?圆子往后会孝顺你的。”
笔下的墨最终还是浸润成一个黑色的小团,他将笔放下,捏着怀里圆圆肉肉的脸,抬起圆子的下巴,沉声问道:“我看起来很老吗?”
圆子细细打量着他,“不老,好看,哥哥好看!”
“那我怎么能当你阿爹呢?阿爹要年纪很大才可以。”许少卿颇有耐心地给他解释道。
圆子听着似懂非懂,撅着嘴,“阿娘说,不喜欢阿爹就换一个,换一个圆子喜欢的。”
“圆子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