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洁芳填写的时候显然踌躇良久，反复涂改了好几次，最终留下了“家人生病需要照顾”几个字。

“家人？”姜鹤一想到这所谓的“家人”指的是刚认识不到一个月的朱启武，就忍不住冷哼一声，而后拿起笔，利落地在上头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沈炔，张洁芳离职了，你尽快处理一下。”

“好的姜总。不过张洁芳她人呢？”沈炔大口啃着酱肉包，扭头看向张洁芳的工位，一直以来张洁芳都是到得最早、走得最晚的那个，可现在她的工位却是空的。

“她……家里人病得急，跟我简单交接了一下，就回去了。”徐青墨还没坐下，就听见姜鹤跟那儿睁着眼睛说瞎话。

“……哦。那之前她外出参加培训的费用3万7千元，按合同规定，需要8折支付给公司，另外还有竞业协议呢，张洁芳没有正式签字，只是之前口头提了一次，咱们还要履行吗？”

“培训费从我那儿扣吧，竞业补偿金……按照30%……算了，50%吧。”姜鹤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张洁芳大半夜打算跳桥的落寞背影，不管是不是张洁芳的本意，姜鹤却是实打实地被道德绑架了个彻底。

“姜总，我觉得这样不大好。张洁芳的离职流程不对，按理说，咱们不仅不需要支付补偿金，就连她的工资也应该扣除旷工费用再支付。既然已经签了劳动合同，就应该按合办事儿，不然以后大家有样学样，说不干就不干，根本就没法管理了。”

沈炔显然非常不赞同姜鹤的处理办法，一口气说了一大通，姜鹤那本就因为缺乏睡眠迟钝的大脑，

“，你刚来，不了解情况，张洁芳跟其他人不一样，是吧姜总？财务是姜鹤硬生生从姜小萍那儿挖过来的，她赶忙开口劝说沈炔，唯恐沈炔惹恼了姜鹤，把工作给丢了。

沈炔工作还不到四年，身上已经背了三家公司的仲裁，还是100%胜率，据说她已经进了本地不少公司的黑名单，姜鹤招她就连顾夏都觉得她有点自找麻烦的嫌疑。

“我倒是觉得蛮好，别的不说，起码沈炔对劳动法跟劳动合同的研究，比起一般HR透彻得多！”

”沈炔说的对，是我没考虑周到。那这样，沈炔你联系一下张洁芳，跟她说明其中厉害关系，让她尽快来公司办好交接，另外你这边也要加大对培训讲师的招聘力度，最好能有医院或者是养老院的工作经验。”

“放心吧，姜总。其实培训讲师这块我这段时间已经筛选出了几个还不错的人选，您可以先看一下，”沈炔拿出一叠资料，推了推眼镜，

这里面有个42岁的女性，曾经担任过500强企业的培训师，生育后离开职场差不多10年的时间，但是她曾经照顾瘫痪在床的母亲，我觉得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一周之后，姜鹤顺利通过考核，证书第三天就下来了，姜鹤美滋滋地拿着证书，刚准备跟她妈还有姥儿嘚瑟上一番，结果一进门，就听到姜小萍说什么“没结成”。

“什么没结成？”姜鹤顺嘴追问了一句。

“洁芳那个婚啊，没结成。”姜小萍乐呵呵地表示，姜鹤这才知道张洁芳辞职表上的“家人生病需要照顾”是来真的，朱启武的检查结果不大好，说是长了好些个肠息肉，有的还挺大，疑似有癌变风险，就赶紧住院就给切了。

“这两天刚出院，证自然也没空领了，说是准备月底再去。”

姜鹤忍不住在心里头冷笑，枉她还以为张洁芳辞职是“做贼心虚”呢，合着是忙着“尽孝床前”，她之前一直觉得顾夏是个“恋爱脑”，可跟张洁芳比起来，真的是不能更清醒克制了。

“我觉得这人不行……就这么个身体，

身体不好不是正好，反正她是奔着房子去的。姜鹤懒得再讨论张洁芳的事儿，姥儿，您给秦奶奶叠的元宝

“昨天大象剧场的那位桂总去了我那儿一趟，说是下个月10号，要办一场老熊跟黎桃的脱口秀专场，送了几张票过来，还说想跟你见个面，当面好好感谢你一下。”

姜鹤一听连连摆手，“票可以有，见就不用见了，这位桂总的心眼儿不是一般的多了，跟他打交道，心太累，免了吧。”

老熊跟黎桃的双人脱口秀首秀因着顾夏的“抛砖引玉”以及热度加成，果然一炮而红，各地官媒也因着“渐冻人夫妻”的缘故纷纷下场，又是一通推波助澜，热度自然一涨再涨。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老熊跟黎桃就已经成了大象剧场的台柱子，别说专场了，就连平常的演出都是一票难求，前排的票价甚至炒到了两千块钱一张。

俩人对姜鹤跟顾夏自然感激万分，尤其是熊云皓，直言“此生无憾”，一切都在朝着远超预期的美好方向发展，可姜鹤却还是满心忧虑，她担心桂崇思会过河拆桥，在榨干了老熊跟黎桃的价值后就一脚踢开，便建议黎桃趁着热度还在，经营属于她跟老熊的个人IP。

黎桃当时听后，很是抵触。

“姜鹤我知道你是好心，桂总其实也跟我提议过，可……可我跟老熊不想卖惨赚钱，更不想过分曝光我们的生活。”

“桃子你误会了，我不是让你们在网上卖惨，我只是觉得你对老熊的护理特别专业老道，就想着你是不是可以分享一下经验，这样应该能帮助到更多的渐冻人还有他们的亲友。”

姜鹤的解释让黎桃在尴尬之余，也明显松了口气，她其实也在挣扎，因为她心里清楚熊云皓的身体不可能在舞台上表演太久，到那个时候，”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其实问题不大。”

黎桃的行动力不俗，很快就在某音上注册了名为“老熊&小桃”的账号。

刚开始的时候，她只是单纯分享对于渐冻人的日常护理，后来在顾夏那边资深运营的建议下，变成了VLOG，一周更新两次，配着舒缓的BGM，明明是那么琐碎甚至是沉重的生活，却又是那么地岁月静好，很快便俘获了一大批粉丝。

“他一直问我，黎桃经营个人IP是不是你给出的主意？还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说服她的。”

“……我跟您说实话吧，我本来是想要帮忙运营老熊跟黎桃的个人IP，可我一提，黎桃直接就拒绝了，结果扭脸儿自己就搞起来了，这肯定有高人指点吧？您别误会，我就想知道，那位朋友是怎么说服黎桃的？”

“上高度、上价值咯！”姜鹤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跟黎桃说什么帮助渐冻人之类的，纯是为了面上好听，我心里实际想的是趁热打铁，刚好热度在这儿，不能让桂崇思还有大象剧场都占了去，把个人账号做起来、攥在自己手里，以后老熊病情加重，那怕是不能登台甚至是……”

姜鹤把车停好，她解开安全带，看向顾夏，“桃子跟朵朵起码有个赚钱的路子……我是不是不应该跟你说这些啊，听完了这些对我的那些滤镜是不是都要碎了？”

“……有些事儿你心里知道就行，别什么都冒冒失失地往外说，一个女人说这些话，多难听、多吓人啊！”闫肃不止一次“劝”过姜鹤，他非常不喜欢姜鹤展露自己过于冷静现实，甚至说是市侩残忍的那一面。

“不仅没碎，我觉得你特别厉害，真的，你这不是市侩，你这明明是‘知世故却不世故’，这不是最可贵的吗？顾夏跟只黏人过头的金毛巡回犬似的，把姜鹤抱在怀里，吧唧一口就亲在了她的额头上。

……嘶！姜鹤没想到顾夏会给自己这么高的评价，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连带着胳膊一层鸡皮疙瘩的胳膊，你可真够肉麻的！

“我是认真的。”顾夏双手轻扶着

“那当然”。姜鹤冲着顾夏微微仰起头，出她精湛才华铸就底气十足的傲气，“我知道，你超级崇拜我！”

超级崇拜你？顾夏摇了摇头，迎着姜鹤微微错愕的眼神笑着吻了上去，那都没有，我只是超级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