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大结局(2 / 2)我拿你当朋友你却(舍不得星星原著小说)首页

然后,唐漾开始回答第二个问题:“汇商a市分行自成立以来,包括强奸在内,内部性侵或疑似性侵案件总计46起。汇商已在半个月前与公安机关取得联系,逐案重新立案,要求所有未亡嫌疑人接受审查,受到应得的法律制裁及舆论抨击。”

蒋时延懂唐漾每个眼神的意思,他走过去,代替唐漾,动作轻缓地抱周默一下。

有记者在台下叫好。

唐漾眼里泛着泪花,很想抱抱周默,可她作为异性显得不妥当,现场也有记者。

唐漾有条有理地继续:“而选择在这个时机公布,一是因为汇商与一休联名成立的‘昙信通’基金会将在今天正式挂牌运营,二是基金会关注的内容有烈属、残障人士就医、老年人抑郁症以及女性职场保护,基金会将不分公司地为遭遇职场性侵、因怀孕被解雇的女员工提供免费的法律援助。”

细雨如牛毛,在周默牢服外的西装肩头浸出一层深色。

女性安全、职场歧视一直是舆论焦点,很多公司会在出事后致歉或者整顿,但向汇商这样直接翻案并成立基金会的绝无二家。

三个人都沉默了。

好像因为新行长是唐漾,而唐漾绝非泛泛之辈。

“在监狱里多看看书,出来后到处走走吧,姗姗还没有出过国,”说后一句时,周默声音变得很温柔,他垂眼看向唐漾的肚子,又看向唐漾和蒋时延相扣的手,“很遗憾不能参加你们的婚礼……”

一片安静中,有记者再次提问出发点。

唐漾轻抚肚子:“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声音沙沙的。

是炒作还是其他。

整个事情,明明甘一鸣和魏长秋才是罪魁祸首,为什么受惩罚最重的是姗姗和周行。

唐漾环视现场,视线略过蒋时延时,顿了一下,再收回来。

唐漾看到周默笑,克制不住地红了眼眶。

“我算是一个比较幸运的人,高中时期就遇到了我先生,在我迷茫、无措的很多时候,他都陪在我身边,陪着我毕业、陪着我参加工作,接任行长那段时间汇商不甚太平,也是他一直鼓励我。”

一切尘埃落定后的释怀。

“我每天可以早起看到他,也可以看到清晨第一抹阳光和雾霭,当我感受到平和与温暖的同时,我忍不住会想,”唐漾回头看大屏幕,“如果王琴、常笑……姗姗她们不走,换种说法,”唐漾回直身体,“她们本该和我们现在一样,坐在明亮宽敞的办公格,有一段稳定而幸福的感情和一个值得憧憬的未来。”

无关乎原谅,只是释怀。

可她们已经不在。

“是挺遗憾。”周默拉了拉唇角。

现场安静。

周默想,当时姗姗本来就要出国,他也有出国的规划。如果之后甘一鸣没有找到姗姗闹,如果没有魏长秋那一处……没有如果。

唐漾握紧话筒:“我对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感到庆幸,所以我希望我站在一个稍微有话语权的位置,可以去关注很多半明半暗的板块,可以为那些渴望发声的群体发声。”

周自省对不起姗姗,周默承了养育之恩却没能尽到送终之孝。

唐漾说:“我被人托着从而希望成为别人的依托,我希望女性、老人等弱势群体得到相应的保护,我希望以汇商、以基金会作为原点,可以将很多曾经被掩盖的问题真正摆到台面上,并提出解决方案。”

而周默,从始至终没给过周自省解释的机会,一句话的时间都没给过。

唐漾说:“我希望越来越多的人相信始终有那么一些东西,没有虚伪,没有掩盖,没有好大喜功,没有粉饰太平,相信始终有人会撑在风浪里,不作秀,不浮躁,真的在改善,真的在进步。”

周自省直到闭眼,脸都朝着病房门口。

唐漾语速适中,极富质感的嗓音透过扩音器传到会场每个角落,也仿佛裹着细微的电流,酥酥麻麻,浸到每个人心底。

“姗姗出事后他想过送你们出国,拉下脸联系了他一个老朋友,”唐漾眼睛胀胀的,不知如何表达,“就……有些遗憾。”

樊行长坐在台下最中央的位置,刚好和台上的唐漾相对。

周自省删监控是事实,待周默好也是事实。

曾经樊行长问唐漾想成为怎样的人,想得到什么或给予什么,唐漾没有回答。

周默不是安分的性子,十来岁也会上房揭瓦、下河摸鱼,他摔断过腿,也得过急性阑尾炎。周默进医院的次数很多,多到这次烫伤在周默记忆里,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但现在,樊行长欣慰,小姑娘大概有了答案。

错了第一步,便没有回头路。

唐漾发言完毕,掌声稀疏。

周自省知道自己等等,等一两天肯定会凑到钱,可夜色下,阿默那么疼,一声声唤他“省叔”,疼得直哆嗦……

基金会法人代表是蒋时延,主持人按照手卡请蒋时延上场。

当时是在医院走廊上,前面还排着好些急诊病人,阿默那么小,蜷在病床上疼得嗷嗷叫。

唐漾退到边上时,蒋时延准备到中间去。

“要么不收,要么不还。”魏贤勇给的选择很明确。

两人错身的刹那,顶着无数闪烁的快门,蒋时延借着身形欲盖弥彰的遮挡,轻轻捏了一下唐漾的手,偏头低声道:“你美得让我挪不开眼。”

周自省知道自己不能收,不该收。可他给同事们打了电话,大家手里积蓄都不多,周自省动了心:“名片算我欠您的人情,钱我会慢慢还给您。”

唐漾失笑,眼神嗔他,手却是反捏了一下他的手。

周自省焦头烂额之际,魏贤勇送来了一张治烧伤名医的名片、一篮鸡蛋,还有两千块现金。

然后,蒋时延站在了唐漾先前站的中央。

“二十年前医院还不太规范,加急手术要两千块,那时你婶婶才做完流产手术没多久,周行一个月工资两百块。”

蒋时延参加过很多类似的发布会,可从来没有一场,他刚拿到话筒,唇边就有了笑意。

唐漾接着道:“小镇医疗条件不好,周行连夜把你送到县城。”

“大家好,我是一休传媒董事局主席,也是昙信通基金会法人代表,蒋时延。”

唐漾说到这一段,周默一点一点敛住脸上的神色。

有个词叫三十而立,站在台上的蒋时延刚好三十岁。

那是一个夏天,周默打翻开水瓶意外烫伤。

比起曾经轻狂的一休创始人,如今他身份更多,西装笔挺,意气风发间带着一种安于家庭的独有魅力。

那时,周自省还是汇商农村合作信用社社长,魏贤勇是九江钢铁的采购主任,魏贤勇想通过汇商冲一笔账,操作略微欠妥,周自省拒绝了。

唐漾看得微微出神。

周自省第一次和九江发生关联,是周默八岁那年。

摄影机位适时对准微微出神的唐漾。

但周默不知道的是,周婶婶以前怀过一个孩子,意外流产了。流产之后,两人担心以后会控制不住地把中心偏向亲生小孩,便决定不再要孩子。

蒋时延注视着唐漾出神的模样,深邃的眸里噙满温柔笑意,“首先,我仅代表个人,向唐漾女士表达最真挚的敬意和爱意。”

周自省和太太为了周默没要小孩,周默是知道的。

敬意可以理解为合作伙伴,可这是重大场合,这人后面一个词是……爱意?

周自省把自己当行长这些年的工作笔记留给了唐漾,而唐漾帮周婶婶整理遗物时,看到了周自省的日记——

唐漾装楞,耳根一烫。

周默眼神递向唐漾。

这是不动声色泼狗粮?

唐漾顿了顿,状似无意:“你想过周自省第一次和九江扯上关系的原因吗?”

台下记者们后知后觉回味到唐漾的话,又遭受蒋总暴击,掌声雷鸣般顿起。

“我自私狭隘,没那么大胸怀,”周默发了个极淡的笑音,“我也没想过是他。”

蒋时延低缓的嗓音在掌声之后响起:“其次,要纠正一点,至始至终,都是唐漾女士陪伴我,引领我,鞭挞我。”

唐漾道:“之前和秦月去临江城福利院,第一次听负责人说zx,秦月开玩笑说是哲学,后来我以为是你……”周默和徐姗姗的名字缩写。

第二句说完,又一阵热烈的掌声。

半晌。

蒋时延:“我能从一个熊孩子成为一个勉强称得上成熟、有些许事业、有幸和汇商合作成立基金会的人,其根本原因在于唐漾女士优秀品质对我的影响。”

唐漾没急着说话,周默也没开口,两人陷入式微的沉默,凭悼者来来去去的脚步踩在耳旁。

再一阵掌声。

周默眼神落在那些人身上,看不出喜怒:“监狱太闷了,出来走走。”

蒋时延又说了一个字:“我……”

“你还是过来了。”唐漾轻轻道。

又是一片掌声。

细雨拂在脸上,衣服在风里发出扑簌声响。

蒋时延每说一个字,台下就响起一片掌声,宛如孩童的恶作剧。

唐漾肚子已经显怀,蒋时延小心翼翼搀着她下梯子,缓步走到了周默身旁。

台下媒体和嘉宾在笑。唐漾在笑。

唐漾点头。

蒋时延说不下去,身体侧到一旁,也在笑。

蒋时延偏头看唐漾。

他被掌声堵在台上,开不了口,也下不去。

唐漾看到了周默,安静站在最角落。

这是正规场合,漾漾交代过他不能乱来。

大家撑起伞。

可现实所迫,蒋时延等了半分钟,掌声不仅没停,反而有人起哄:“蒋总能不能不要学唐行说话,能不能有点诚意……”

再后来,下了小雨。

“昙信通基金会是一休成立的首个基金会,在后续运作过程中,基金会将采用上市公司公开标准公布财务数据……此外,我们也接受社会各界人士来自各方渠道的监督。”蒋时延趁那人起哄后的片刻安静,噼里啪啦语速极快地说完必须内容后,他正对先前起哄的记者,“唐行说的重要内容,我也说的重要内容,怎么就没诚意了,不要以为我没看到你们八卦的眼神,是,是,”蒋时延点头,拿出唐漾在家教育他的气势,“唐行是我太太,但这是重要场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难道你们非得让我连喊三声唐漾我爱你,唐漾我爱你,唐漾我爱你才能不鼓掌放过我?”

唐漾看一眼,便匆匆收回视线,她紧了紧和蒋时延相牵的手,眼底流淌着情绪。

蒋时延气势逼人:“年轻人你哪家媒体的,是一休的下午拿着简历到我办公室,不是一休的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到一休来。”

黑压压一片。

那记者高声喊:“蒋总,我是,看出来您很想表白但害怕被唐行罚跪搓衣板。”

陵园内,各种年龄各种身份的人从墓地排到了陵园门口。后来,人实在太多,他们有的甚至都没走到墓前,远远地、在能看清那抹烟云的方向默哀,肃立、鞠躬,抑或红着眼圈叩三声响头,长跪不起。

台下轰然大笑,央广领导和汇商总行长都没忍住勾了嘴角。wap.

网络上,无数网友说一切皆因汇商高层而起、周自省恶贯满盈死太便宜。

唐漾瞧着蒋大狗一脸被戳穿快恼羞成怒,她接过敖思切从后台递过来的话筒,笑着喊:“蒋时延。”

周自省的墓在第三层,阶梯狭窄,他们没有挤,没有抢,平和有序地排队去献花、悼念。

轻柔的三个字传遍大厅。

他们从城市最深处的破旧楼房走到明亮的大学校园,从孤独无依走到事业小成,他们有的很普通,有的很优秀,有的在美食街卖五块钱一个的煎饼,有的站上过科技届最高领奖台,他们有的开跑车,有的骑电瓶车,有的搭公车过来……

现场倏然陷入待针掉地的安静。

zx出现在“九江特大专案”的高潮时,他们怔楞在原处,随后给身边的朋友解释,大抵存在什么误会,zx真的是个善人,不是伪善,是见字如面的真挚。

蒋时延偏头望唐漾,唐漾睫毛还带着泪,亦含笑望着他,声音轻轻地:“我也爱你。”

zx打款的时候,福利院会难得做一次粉蒸肉,一大群小孩围在一个大桌子前留口水。zx写信的时候,他们会乖乖坐在下面听院长或者老师念,他们想,这个人一定是菩萨心肠,像一道隽永而和煦的阳光。

带着无奈、但未退后的从容温柔。

而对于来到墓前的人来说,zx是他们曾经的一切。

一秒,两秒,三秒。

对于周自省来说,这是他应该做的、随死亡终止。

蒋时延和唐漾相视笑开。

专心做慈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偶尔会出格,比如资助山区学生。

会场口哨、掌声震耳,经久不息。

九江不停挖空福利院,周自省不停地填。他要汇款的名单从一个、两个,到一页、两页,至最后厚厚一叠……甚至他自己的工资也只留了基础家用,其他尽数捐了出去。

————

周自省这些年受贿金额为3.6亿,银行流水去向福利院的金额却高达3.8亿。

漾哥漾哥,我是胖哥。

因为那封周自省手书的自检信,因为周自省一半清醒一半囫囵时落款的“zx”。

延狗延狗,我是漾漾。

很多很多唐漾之前以为是另一拨的陌生人来到周自省墓前——

蒋时延有且仅有一个唐漾,唐漾也有且仅有一个蒋时延。

仪式结束后,高层们相继驱车离开,唐漾几人还在收尾。

他们从课堂里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走过筚路蓝缕,也走过摧枯拉朽,他们不掩饰站上高位的野心,他们追逐传统意义的功名,他们希望成为有影响力、公信力的人,也希望看到更多被人忽视的角落,为所有值得尊重的微小发声。

按理说,周自省落了马,大家都该避嫌。意外地,界内高层来了很多,唐漾和蒋时延站在第一排边上,帮忙主持局面。

他们富有年轻一代的张力,默契,坚定而笃行。

葬礼流程简单,烟纸燃作灰烬弥散在风中。

我希望越来越多的人相信始终有那么一些东西,没有虚伪,没有掩盖,没有好大喜功,没有粉饰太平,相信始终有人会撑在风浪里,不作秀,不浮躁,真的在改善,真的在进步。】

周婶婶听到这话几欲昏厥,唐漾在旁边扶住周婶婶。

——爱上正好爱你的多年挚友是什么感觉?

周默对着墙壁平静地摇头:“去那么多人做什么,有个人收骨灰就行了。”

她手指向的方向,也是他手指向的方向,他手覆在她手上,掌心贴着她手背,经由时光山海、朝晖夕月,最终以十指相扣地姿态,完整且妥帖地嵌进她的指间。

以往关于周自省的很多画面浮在脑海里,周自省带他去科技展、周自省去校门口接他放学、周自省给他讲题、周自省脱了西装系上围裙给他煎一碗热腾腾的蛋炒饭……

正文完

周自省下葬那天,狱警特许周默在跟随下前去探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