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河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向秦妤。秦妤眉头微皱,神情黯淡地望着她,眼神中仿佛有东西在闪烁,但……又不是在看她。
许清河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秦妤察觉到许清河正看着她,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很快恢复了手上的动作。她笑了笑,简单回答道:“嗯。”
秦妤梳过她头发的指尖,时而触碰到她的耳朵或脸颊,手指冰凉的触感倒让许清河觉得异常舒服。
许清河觉得秦妤的笑中带着一丝苦涩,但也没有多想,只是看到秦妤没有什么异样,松了一口气,有点兴奋地说道:“我第一次跟别人一起睡。”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侧过身,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秦妤说道:“姐姐,我妈说我……睡相不太好,可能,睡觉的时候……会乱动。”
“是吗?没关系。”秦妤笑着说,继续给许清河顺毛,看向许清河手中拿的书,问道:“你在看什么书啊?”
“《回溯》。”许清河闻言立马回答道,顺便将封面给秦妤看,“初中的时候很喜欢,后来转学后,这些书都没带过去,就没再看过了。这次回来没带什么回来,坐着也无聊,就想着重温一下。”许清河视线重新回到书上,手指温柔地摩挲了两下书的页脚。
“哦?讲什么的呀?”秦妤向许清河靠近了一点,凑过去看了看许清河正翻到的那一页。
“是一本以古董故事为主的书,讲述古物背后的历史和历史背后的人生。主线是一位机缘巧合下活了两千多年同时也是秦帝国时期的将军,在历史长河中寻找自己当年追随的太子殿下,世代守护其转世的故事。”许清河缓缓翻动着书页,回忆着说道,“虽然是本玄幻小说,但是是因为这系列书让我对历史和古物产生了很大的兴趣,所以之后才报了历史专业。”
“听起来确实挺有趣的。”秦妤点点头。
“初中的时候看这本书很喜欢里面描绘的秦公子扶苏,觉得他儒雅俊秀,温润如玉,名字也好听。连单纯的诗句‘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也不知其意的觉得充满了谦谦君子风。”
许清河自嘲的笑了笑,抿了抿嘴,继续说道:“但是,真正学了历史之后,我发现我并不是那么的喜欢扶苏,倒并不是因为他人设崩塌,他在史书里依旧是那个温文儒雅的公子,额……可能是因为我自己对于历史的遗憾吧,只是觉得如果他不自杀,但凡他有勇气求证一下遗诏的真伪,或者抗命拖延,或许一切都不一样,忠贞刚烈的蒙氏兄弟不用含冤受死,他们将会迎来属于他们的万里鹏程。天下黎明百姓苦苦期待的光明不会顷刻覆灭,转眼面临比始皇在时更加严苛的赋税和劳役。当然,我知道这一切也不能怪他,他没有上帝视角,他不会知道他死后将会发生什么变化,他只是成全了他的君子之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扶苏成也是他的儒学道义,败也是他的儒学道义,说不上怪,只是遗憾。也因为不想因为他一人的大义,而无视千万因他殉葬的白骨,所以也再说不出喜欢。”许清河叹息着说道。
“历史本身就是遗憾啊。”秦妤宽慰道,“虽然在历史的长河中,他们是伟人,但是对于他们自己来说,也不过是普通的人生,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上,也要面对各种抉择和无奈。所以,不要把它想的太过严肃,那样对于他们未免太苛责。”
“也是哦。”许清河春风化雨般点点头,继续说道:“我知道学历史不应该带有太多主观情绪,可能是我的功力还不够深吧,有时候读到一些历史人物不可思议的举动导致的一些遗憾时,总是忍不住叹息。就像我真的很喜欢项羽,更喜欢他和虞姬的故事,我希望他们有一个好结局,楚汉之战我无比的希望他能赢。因为我觉得项羽很有男子气概,对虞姬也很好,说明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而相比之下刘邦就是一个泼皮无赖。可是他一把火烧了阿旁宫的时候,我又觉得他做得太过了,对他男子气概的印象好像转成了鲁莽……”
“可是对于项羽来说,烧阿房宫只是出于对秦暴政的厌恶。很难说吧,其实不管做什么,是非功过只能留给后人评,但是后人怎么评对他们来说或许也不重要。”虽然对于一个建筑生来说,这样的名迹被烧毁,秦妤心里也很痛惜,但抛开这个来说,她更多的还是觉得应该顺其自然。
“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许清河想起杜牧的阿房宫赋,感叹道:“真想亲眼看一看阿房宫!应该很壮丽吧,而且不是那种被霓虹灯伪装出来的壮观,是那种融于天地间的壮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