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密的仪器闪烁着急促的亮光，披着白褂的几个工作人员正快速处理着这突发的状况。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处理这类事情，这么长时间里一切都相安无事，却突然在这短短大半年内先后发生了几次断流事件，且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查明原因，这事情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惴惴不安。

“怎么样了？”

警示的声音逐渐消失，有人往主负责人那问了一句，一看，就见人皱着眉头看着眼下光屏里剩下的数据，沉声道：

“被截断了。”

不知道是谁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整个监察的房间顿时死寂一片，只有光屏上剩下的数据在无声的跳动，析出的冷光将他们的脸庞映得惨白。这没法交代啊！所有人想到，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向这房间的中央，只见那里摆放的一台仪器上，正投影着一棵根系十分发达的螺旋状巨物，而那些错综复杂的根系之中，有近一半的被标注为红色，意为封锁之意。

好半晌，才听有人低声说道：

“有没有可能，是我们，被发现了？”

浮动的尘埃，稀碎的微光，昏暗的空间窄小而逼仄，孤零的白骨无声地窝缩在角落，任由紫光跃动的脉络攀爬上身，来占据一席之地。玖君临醒来时便是与那白骨对了个照脸，近距离的甚至能从那空洞的眼眶中，看到上面紫蓝色的脉络在微弱地搏动着，……玖君临一顿，猛然想起那与自己一同摔下来的人时，整个人下意识地就是支起身来看，就听黑暗里有人低声说道：

“别动。”

玖君临愣了愣，在发现自己正坐人怀里的同时，也跟着抬手摸向头顶，在摸到脑袋上覆着的一只宽大手掌后，才又摸到边上的一层冰冷砖石，但她无暇顾及，而是顺势一把抓住对方就要放下的手，顺延着往上摸索：

“你伤哪了？！”

堆砌起来的白色人墙往下坍塌的瞬间，也是三分钟掐点完成的那一刻。这三分钟里，玖君临并非对身边发生的情况一无所知，她能听见众人的争执，也能感知到几人被逼的退无可退时的紧张，可她却不能阻止那坍塌的人墙，以及冲上来，替她挡下从身后偷袭来的漏网之鱼，然后与她一起摔下来的夜无月。

没有可躲避的余隙，就千钧一发之际，她直接被人揽进怀里背过身，却还是不免看到血肉飞溅的一幕，…在切身处境过后，她是见过这疫病发病的疯狂，是知道这外来入侵的癫狂，因而是知道那一瞬间意味着什么。

“夜无月？”

没得到回应，玖君临正要开口，就被对方给捂了嘴。

“我们没事。”

“…？”

“是礼坛后的一条密道，…对，可以，等会儿就那汇合。”那一闪一闪的水晶是雇佣兵的日常装配之一，通讯水晶。只见那光亮此刻在黑暗中明如星辰，它的使用者听声音也不像是有伤在身，玖君临沉默地看着那昏暗里甚是模糊的身影，双眼一转才逛了圈二人目前的处境，就听人说道：“我没受伤。”

“……”

“玖君临。”她听见对方与自己说道，声音带着点无奈：“我没事。”

玖君临垂眸，没说话。此时二人处于礼坛下的一个房间，说是房间，还不如说是一个棺材大小的空间，高不过半米，宽不够两米，一个人躺下还绰绰有余，更况两个人还加一副白骨，就显得有些拥挤。

“就是…蹭破点皮而已。”

抓着的手反被握住，然后牵引着落在一处破损的衣料上。佣兵的制服材质上乘，能防火防水是最基础的，玖君临对这些事情显然是有所耳闻，昏暗之下她没能看清，只是顺延着指尖上的触感，就感觉摸到了好似结痂类的触感，又听对方说道：

“这会儿结痂了，过会儿就掉了。”

“你！你知不知道这东西感染的概率有多大？什么蹭破皮，那我看到的又是什么！”这话听着像是开玩笑，可玖君临却没有忘记，那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下一秒是怎么的从夜无月手中凭空消失，不见踪迹。她看着人呵斥道：“成人礼上看到的感染者还不够吗？连那些鲛人也没逃得过——”

“我又不是人类，哪有这么脆弱。”

话被打断，牵着的手被人松开的同时，也是肩上一沉，玖君临微微皱眉却是没把人推开，她听着人轻声说道：“赶紧出去吧，不然再等会儿，水月那家伙就要把这里给拆了…”

“你别转移话题！那家伙要拆就拆谁拦得住他！”

“我没事，真的。”

环境一片昏暗，哪怕玖君临眼力再好，一时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她是才能反应过来夜无月方才说的话信息量有多大，只是未曾等她开口，就听夜无月的声音响起说道：“就算你现在想要做检查，但眼下这处境也不合适吧？”

“……”

“既然事情都完成了，不如赶紧离开这里回去安全区？”人说的轻声细语，顺毛之意甚是明显：“现在就我在，不然你换一下形态？这空间太小，不便动身。”

“……”

“对了，瑞年给的那毛团也别戴了，乱蓬蓬的还带骚味。”

“……”

“玖君临？”

房间的唯一一个出口被用人砖块砌成一堵墙，但估计当时情况紧迫，没能顺利完成，空留三四块砖头的缝隙，让紫蓝色的脉络沿着墙缝钻了进来，像是一点点的将这里死去的尸体无声蚕食。此时要从这空留的位置往外看去，便能望见一条被紫蓝色脉络所占据的幽深走廊。

黑暗里，玖君临深吸口气，问：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人类基地，但具体确认还是在石荒原。”

“……”玖君临愣住：“那你…”

“当年你能喊出我是海德拉，那我能记住你是谁，也不稀奇吧？”

面前的人微微动身，那衣料低微的淅索声中，玖君临被人给抱了个满怀，不同于之前的拥抱，这个拥抱在这环境下是显得有些深沉，…她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那胸膛之下跳动的心跳声。

荧光浮动，遍布长廊的紫蓝色脉络仿若有了意识般，缓慢蠕动着往一旁散开，不多时就见一团强光从过道上的另一端突然挤了进来，黏腻的汁液淌了一路，正满满当当的将整条走廊给堵的严实，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那缺了口的墙的方向缓缓移动着。

“你！”

“别动，就让我抱一会儿。”

把人拥在怀里，然后自黑暗中睁开一双异色的瞳眸，夜无月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缺了口的墙体后，愈来愈做明亮的紫蓝色光亮，只见三秒过后，一只巨大的瞳眸是悄无声息地忽然出现，从外往里，正窥望着这棺材房间里拥抱的二人。

夜无月与那东西对望着，他一手揽着人，一手缓缓抬起，随着淡金色的线纹从他脸上浮现遍布，一圈毫无元素波动的银色光圈是从他手中悄然亮起，他轻声说道：

“还好没把你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