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刚从京阳酒楼出来的顾西穆看了个正着。
他脸色阴沉如墨。
手掌握拳,越攥越紧。
死死的盯着车窗。
直到那马车消失在巷子里,他缓缓收目光。
眼神更加幽暗了,深不见底。
等到顾西穆刚踏进家门,便有小厮来通传。
“少爷,老爷想见您。”
顾西穆皱了下眉头,随着小厮来到后院。
在一个小厢房的门口刚刚站定,里面便传出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你去见她了?”
顾西穆顿了一下回道:“只是为了寻那七星宝珠儿,据江湖谣传,七星宝珠儿有起死回生之功效,这才即刻去寻,偶然遇见而已。”
里面的人有些激动,声音略微发颤:“起死回生?快将这珠子呈上来!”
屋门打开,一个小童走了出来,一股浓烈的药味夹杂着动物腐烂的气味也随着扑面而来,顾西穆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迅速低下头去,掏出怀中那一颗七星宝珠儿,小心翼翼的递了上去。
里面的人这才安静了一瞬。
很快,苍老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不要忘了,你过去经历了什么,儿女情长,世间情爱都是过眼云烟,男人只要将权利紧紧握在手中,拥有天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是!”顾西穆淡淡的回道。
云若宁养了这么久了,眼睛恢复了差不多。
已经开始准时去任家医馆任职。
这一日。
她刚进门,就听见,柜台上有两个人争吵的声音。
顺着声音看去。
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拎着一根木棍,身上挂着一个满是细密口子的破旧瓷碗,正在争辩着:“您给好好掌掌眼,这可是我们家祖上传下来的的东西,若不是如今落了难,就算是给我上千两也未见能卖的东西,您就给这几个银子也实在太少了点!”
柜台上的小二有些不悦:“我给你的已经是大价钱了,你这东西来路不明,这可是五两银子,若是在其他的医馆,恐怕连三两银子都没有。”
少年有些急了:“这是我自己祖上的东西,怎么到你这就是来路不明了?难不成你以为这是我偷来的?!”
少年越说越激动。
店小二一看,就那算盘往旁边一推,转了转眼珠,赶紧安抚道:“你打算卖多少钱?”
“他的身份怎么了?”
云若宁心里咯噔一声,难道又是因为家族背后的纠缠,才将一对恋人逼到如此的境地?
顾苍云紧紧的咬着唇儿,皱着眉头道:“不悔的身份不能见光,就算是我不嫁给额驸,作为当朝郡主,也绝对不可以嫁给不悔。”
“与我成亲,对于他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顾仓云没有说出不悔的身份,但是云若宁却有了感同身受。
不悔儿时就认识了顾苍云,自己从儿时就认识了顾仓寒,两个人都是痴情人。
可是他们二人的身份都没有办法陪伴着他们姐弟二人走完这条孤独的皇权之路。
顾仓云脸上的骄傲在此时全部化为乌有。
云若宁低着头,沉声道:“这件事若是被人发现,你想没想过后果?”
顾苍云面色苍白:“我管不得那么多了,这辈子我必须跟不悔在一起,也只能跟他在一起。”
云若宁抬眸,看着她坚定地眼神,心如刀割。
堂堂出嫁郡主,常年跟一个身份有所争议的和尚混迹在一起,若传出去........
不悔怕是要遭遇灭顶之灾。
多年之后,每每想到这一晚,云若宁都会心痛无比,当初自己若是能够阻止,也许后面的惨剧,就都不会发生。
云若宁下山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干脆也没有再回到宴席上,直接回府了。
受了惊吓,云若宁回府便让翠果熬了一碗安胎药。
郡主长姐跟不悔的事,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了,喝完安胎药的碗都忘记让翠果收下去。
随意的摆放在床头。
夜深了,顾仓寒才一身酒气的回来。
他一眼便瞥到了床头放着安胎药碗,呼吸一滞。
看这汤药的颜色,再加上头几天云若宁喝的避子汤。
他确定云若宁提前喝了一碗。
她生怕怀上自己的孩子。
顾仓寒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手指握成拳头攥的越来越紧。
半晌,他自嘲的勾了勾唇角。
自己竟然傻到想通过孩子来留住她。
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女人。
顾仓寒怒气渐起,一把将桌面上的茶具全部推翻在地。
随着“哗啦!”一声,满地的碎片。
鲜红色的血迹,顺着他的胳膊流了下来,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云若宁迷迷糊糊间听见清晰的破碎声,一个机灵就清醒了。
赶忙拨开床幔探头看去,顾仓寒阴郁的站在桌边,胳膊上流着血,脸色甚是难看。
她心里一惊,猛地抬头看一眼忘记收起来的药碗。
果然,药碗早就已经成了碎片。
云若宁赶紧先去一旁找药箱。
等她回来的时候,顾仓寒站在门口,正在跟暗卫说着什么。
烛光摇曳,将他的影子拉长,衣袍翻飞,身材修长,一根长长的发带,将那一头墨发束在头顶,看的人有些痴。
云若宁一时之间沉入他的影子里,只静静的看着,等着他。
蓦的,顾仓寒的声音灌入耳朵:“偷袭苏柔儿的男人找到了吗?”
暗卫不知回了句什么,顾仓寒猛地喝道:“这点事办不好,再找不出来,提头来见!”
云若宁身子一僵,原来他是为了苏柔儿。
“让我下去!”
云若宁拼了命的挣扎。
顾西穆竟直接道:“别动。”
完了完了。
云若宁简直将顾西穆撕成碎片的心都有了。
这简直就是在玩火。
顾西穆继续开口道:“不愧是顾府的门风,自己的女人不放在心上,阿猫阿狗的事情倒是很上心。”
顾仓寒眼神之中的质疑和嫌恶被他尽收眼底。
“既然是你的王妃,那她被人掳走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土匪窝里担惊受怕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顾仓寒心中一颤,眸子暗沉的扫向了云若宁。
转眼又阴恻恻的说道:“这些都是本王的家室,与你无关,现在你抱着本王的王妃,仅凭这一条,便可定你通奸之罪!没想到平日里面胆小如鼠的翠果都敢明目张胆的替你们遮掩,很有本事!”
他看见云若宁在顾西穆怀里撒娇的那一刻,他彻底慌了。
她日思夜想的阿穆哥哥,终于不再遮遮掩掩了是吗?
怪不得翠果拖着自己,不想让他过来。
给她主子争取时间。
若再愚钝一点点,就看不见这最真实的一幕了。
云若宁怔住。
犹如五雷轰顶。
他说自己通奸?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拼了命的逃出来,心里面有着一肚子的话想说。
多想要让他好好的安慰一下自己,昨天晚上的阵仗。
只差那么一点点,自己就没了。
连着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成了通奸?
翠果也替她遮掩了?
翠果不是去金家送奶娘和那生病的婴孩了。
云若宁回过头,怔怔的看着顾仓寒。
她不敢相信这些话真的出自他的口中。
自己和顾西穆清清白白,若不是身上受了伤,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实在无法继续长途跋涉,说什么也不会跟顾西穆同骑一匹马。
她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表情。
但是失望和难过是遮掩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