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睁大眼,发觉宣夜动作迟缓,居然不能躲避,只将月莹握在掌心,挥手割下一道光痕,将自己割出了战圈。
这样骄傲的一个男人,在知道凤仪卖身给栖凤楼换他汤药费后,是什么反应可想而知。
“快走。”他这两字都说得有些挣扎:“我状况不好,你快走,不要回头。”
他这么说,虽然脊背已经不能挺直。
“什么叫状况不好!”半夏哑声,想起自己和他在山洞初见,他说自己发病,连动弹都不能,“难道说你出这种状况,都没有预兆的吗?”
“是男人就该养家的,总不能吃老婆的软饭。”
“没有……”宣夜咬牙,将刀反转,使出所有潜力,逼退赤练一丈:“你快走。”
就到了这种时候,他仍然每天清早起来,编竹篮和竹席,用他的佩刀破开竹子,编一程歇一程,永远的满头虚汗。
“你们谁也走不了。”半空里赤练轻笑,终于完全现出蛇形,赭红色身形掠起一股腥湿阴森的风。
那时候的他不曾知道,一向强健的自己到了京城居然立刻病倒,本来握刀的双手最终竟被煎熬成了十根枯柴。
半夏来不及惊呼,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铺天盖地而来,混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将她和宣夜一起裹了个密不透风。
他这么说,飒爽意气。
半个时辰后,迟雪和老鸨一起赶到坟场,那里就只剩下了宣夜和半夏。
“凭着我一双手,没有什么坎我们过不去。”
情形无比诡异,半夏是被拢在宣夜怀里,宣夜曲膝,似乎是想尽力保护她。
顾钦爱上她的侠气,为她和家人反目,抛下生计,两人赤手空拳来到京城。
明明什么都没有,可他们两人却好像被捆住,而且越捆越紧,都能听见骨头被压迫的咯吱声。
而那时候的凤仪,还是个勤快的渔家女,撒网下海喝酒,没有一样输给男人。
“你们这是怎么了?凤仪呢?”老鸨燃起一枝火把。
没错,顾钦是个骄傲的男人,凤仪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骑威镖行的镖师,人不论站在哪里,都像杆标枪一样笔直。
有了光亮,半夏从缝隙里看去,依稀看到一块块纹路。
“为什么还是死了?”凤仪仰起脸来笑,痴痴迷迷地:“因为他是个骄傲的男人……”
那是蛇纹,她确信无疑,而且包着她和宣夜的东西极薄,能够透光,所以他们绝对不是被吞进了蛇腹。
“那他为什么还是死了?”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嗯。”凤仪觉得热,抬手将衣领扯开一半:“卖身给男人,换他的汤药钱,贫贱夫妻贫贱事,没有什么稀奇。”
包住他们而且越收越紧的是一张蛇皮,一张似乎铺天盖地,带着血腥气,像是新鲜剥下的蛇皮。
“你说你曾经为了要救他……出卖自己?”
“到底是怎么了!”老鸨又追一句,将火把凑到宣夜跟前,虽然依旧没看见那所谓的蛇皮,但也发觉此时的宣夜不对。
“墓里睡的,是我男人。”凤仪答道,一贯的爽利。
蛇皮内收,已经完全覆住了他口鼻,老鸨颤颤巍巍伸出手去,果然是没有鼻息,一丝一毫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