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川彻已经习惯了每日的一通联络电话,他偶尔觉得,凌好像将和他通话这件事写进了计划表里,没有一次迟到。
反而是及川彻自己,因为这段时间一直过度训练,错过了远川凌打来的很多通电话。
在这天晚上社团活动结束之后,及川彻又开始了加训,即便他清楚的知道这样做只是在给身体增加负担,但内心的压力却让他无法安慰地停下来休息。
一定要向前走才行,步子要迈得更大,更加迅速,才有可能追上前方的那个天才,甩掉身后追赶着的后辈。
他一度觉得自己的排球生涯失去了光亮,仿佛已经在还年轻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能触摸到的天花板。
多么可怕。
在天才后辈向他请教发球的时候,及川彻心里冒出了无数想法。
为什么我要教导他?教导他什么呢?更好地击败我这个前辈吗?更好地告诉我,我这个前辈已经一无是处了吗?告诉我我的排球生涯终点在哪里吗?
及川彻被那一瞬间的负面情绪击垮了。
他觉得自己是自私的可怜鬼,甚至没有办法装成表面大度的人,唯有在排球上,他的胜负欲与自尊心都强得可怕。
及川彻坦然地承认这一点。
他差点伸手打了自己的后辈,幸好岩泉一赶来得及时,才没酿成祸端。
而清醒理智的幼驯染用一个头槌告诉了及川彻,“排球是六个人的运动”。
他没有办法靠自己战胜牛岛,也或许一生无法跨越名为“天才”的高山。
但六个人强才是真的强,他相信自己能够作为二传手,发挥出每个队友的能力,最终战胜单纯依靠牛若攻击力的白鸟泽。
那个名为影山的后辈也是一样的。
及川彻想明白了这些事,心情愉悦地准备回家休息,却发现远川凌一直没有打电话过来。
习惯骤然被打断是件格外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在及川彻倾诉欲爆表的时候。
他被一口气卡得不上不下,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
及川彻额外在意远川凌的失联,连续拨了几个电话过去都没有接通。
完成家庭作业的时候,更是几分钟就看一次手机,少有的分心,甚至在遇到苦手的题目时,下意识呼唤了一句“凌酱”,没有回应的空落感让他烦躁地扔下了笔。
最后只在晚上的时候受到了远川凌的信息,说是有事耽误了不能打电话。
及川彻郁闷了一整晚,当天都没睡好觉。
直到休息日的上午,他被母亲支使,不情不愿地改变跑步路线,顺道去买日用品,在商超里遇见了正主。
白发少年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及川彻呼吸都凝滞了。
再回想一下他们的上一次通话,凌酱因为他加训的事情非常不满,连续劝阻了他很多次都无果,之后两人便断开了联系将近二十四小时。
而e国到日本的飞机,最快也要十三个小时,加上中间的一些准备,再考虑到及川彻的休息时间,今天的固定通话应该也会在傍晚准时打过来,只是从国际漫游变成了国内通话。
及川彻脑海里冒出一个离谱的想法,难不成挂断电话之后,这人就动身来日本了吗?!
说到底他确实没有觉得自己在远川凌那里有多么重要,至少不值得为了他浪费十几个小时的时间来到日本。
但及川彻的不自觉地向这边想,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要问吗?万一真的是他自作多情呢?可是不问的话真的会很纠结很在意这件事……
手机铃声持续的几秒钟里,及川彻在心里唱了一场独角戏。
他脑子里冲动的想法一个借着一个,但最终只是问:“好像有电话打来了?”
*
远川凌本来很紧张的。
因为他是个懂得利用自己所有优势,在追求及川彻这件事上可以不择手段的黑心大人。
他此刻的着装,身体状态,说话时的表现,都不能让身为完美主义的自己满意,也远远达不到两人前世第一次见面时的标准。
远川凌有些恼恨自己如此草率地就出来闲逛。
但这种情绪最终止步于及川彻一句有些颤抖的问询上。
十五岁的及川彻还没办法很好地掩饰自己的情绪,会在训练赛被换掉的时候满脸不甘,会在比赛输给白鸟泽时忍不住哭泣,会在感受到压力时无法压抑住烦躁感。
鲜活而真实,那种旺盛的生命力和不肯服输的感觉,让远川凌难以移开视线。
很可惜的是,从前这些情绪总是被及川彻掩藏地很好,他在小心保护爱人敏感的精神状态,远川凌只在极少数情况下,才能接触到这一面。
及川彻称之为“不堪”,说自己微不足道的自尊心,说自己无法放弃的竞争欲,说自己偶然涌上来的自私感。
但远川凌却觉得那是爱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此刻,远川凌清晰地从年轻的爱人身上感觉到了紧张和不知所措。
远川凌现在不紧张了。
他心态逐渐变得很淡定,甚至想多看两眼及川彻因为他而情绪外露的样子。
他现在觉得自己是变态痴汉。
远川凌在心里深深地唾弃自己,可行动上却十分诚实,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
他接通了电话,开口问道:“之前那个隐藏款盲盒也是在这里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