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世界为敌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每一缕风都在压迫你的呼吸,每一点空气都在竭力远离,星球上的引力好像变得前所未有的巨大,就连身边的温度都是难受的感觉。
那个披着白袍的女人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儿,目光温柔的看着动弹不得的少年。她的身材不算高挑,可当你看向她时却像是在注视着整个世界。
天地与之共生,万物与之为一。
“咱该怎么称呼您?索德先生,还是星猎先生?”穿着白袍的女人笑语盈盈,五官单独看来都属平庸,组合在一起却是出奇耐看。
“随…你…”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星猎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也不属于自己,而是遵从着对方指令的提线木偶。
“那咱就称呼您为星猎好了,毕竟您看上去正打算舍弃学者的身份呢。”来自【家族】的使者捂嘴轻笑,温柔的模样让星猎紧绷的神经放松的些许。
不过片刻间,他便后知后觉,心中的提防更甚。
“真是的,您就不能放松一些吗?这样下去我们接下来的谈话恐怕进行的不会很顺利啊。”女人皱着眉头,有些苦恼的说道。
楚楚可怜的模样顿时又让星猎有了几分心软。
不过他还是没有开口,心中寒意更甚。
不过见对方不再试图反抗,残终也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放松了对星猎的控制。
头顶的巨木落下了一颗种子,在扎进土壤里的瞬间开始生根发芽。
巨大粗壮的树根盘虬向上生长,拱卫成两把相对的木椅。中心的树根则是相互交错编织,在残终与星猎中间搭建出了一张精致的茶几。
路边的牵牛花一路向上,漂亮的花骨朵上翻成了小巧的酒杯,一根粗壮的藤蔓蜿蜒而下,为花朵茶杯中奉上甘甜的树汁。
星猎面无表情的坐在一张藤椅上,举起盛满树汁的牵牛花杯一饮而尽。看着还站在对面的白袍女人,他挑衅似的将杯子倒扣,揉的粉碎。
残终却并没有因他那份失礼的举动有着任何恼怒的想法,反而捂着嘴轻轻笑出了声。
“很可爱的举动呢,像个孩子一样。”
将身上的白袍褪下,挂在了垂下的枝头。里面的衣着朴素的与她身上的白袍相比也不遑多让。
唯有位于锁骨上的一角黑色纹身在她蜜色的肌肤显得格外扎眼。
“呵,什么时候连匹诺康尼的囚犯都成了【家族】的走狗了?”星猎早非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三年的学者生涯将他的眼界拓展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只一眼,便认出了残终锁骨上的纹身其实是那颗监狱星球上为某些囚犯打上的特殊“标志”,或者也可以用另一种说法——刺青。
“走狗?真是个没礼貌的孩子呀。”残终眉头略微皱起,表情有些不悦。“比起这个称呼,我们更喜欢称彼此为‘家人’。”
“家人?哈哈哈哈……”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大的笑话一般,星猎顿时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毫无形象拍打着眼前的藤条茶几,啪啪作响。
“您应该对咱的家人们抱有一些尊重!”残终柳眉倒竖,咬牙骂了一声。
只是她的声音同样柔软,好似天上的,散发着甜丝丝的味道却毫无杀伤力。
星猎笑的更大声了,甚至从藤椅上摔在了地上,在地上笑个不停。
“尊重?尊重谁,你的家人,还是你?这两者有区别吗,不都是希佩的狗。哦,还是意识相通的狗!”
笑声戛然而止,星猎沉默的从地上站起身来,在残终“欣慰”的目光中将身上沾染的尘土拍打干净,安静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双手乖巧的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规规矩矩的像是幼稚园里的宝宝。
“这样才是好孩子嘛,给你吃糖。”说着,残终从口袋里取出一枚奶糖,把外面的糖纸悉心剥离,喂进了星猎嘴里。
“这种奶糖吃起来有些黏,要小心牙齿哦。”在她的操纵下,星猎乖巧的将糖含在嘴里化开,浓郁的奶香与甜香溢满了整个口腔,让他不禁眯起了眼。
精致的牵牛花杯再度盛放在茶几上,树藤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主动垂下为星猎续满了整杯。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对吧?”残终眨了眨眼,向星猎问道。
没等来对方的答复,星猎终于感觉身上的禁制松开,再度掌握了自己的身体。
“还要继续试探吗,星猎?接下来给不乖孩子的惩罚可就不是规矩坐好了,也没有香甜的奶糖可以吃了哦~”
残终软乎乎的警告道。
从手套里的储物空间内取出一瓶可乐,星猎正打算喝两口压压惊。可举到一半后他的身体再度僵硬,熟悉的赞歌在他的耳边响起。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顿时都有了自己的想法,纷纷向自己表达出它们的意愿——成为残终的家人。
“好孩子不能喝太多饮料!”残终皱着眉想要伸手夺过星猎手中的可乐,可哪怕她双手齐上也不能从星猎手中撬动可乐瓶分毫。
无奈她只能放开对星猎的限制,向他伸出了手。“可乐,拿来!”
叹了口气,星猎无奈的将自己的心头好上交,转而用茶杯里的树汁冲淡嘴里甜腻的奶香。
“这就是令使的力量吗?”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残终,星猎苦笑一声,摇头感慨道。
“不。”残终严肃的摇了摇头,纠正了他的说法。“这是咱和家人们羁绊的力量!”
她环顾四周,向星猎解释道:
“无论是山川,草木,虫鱼,鸟兽。还是宇宙中的以太,星球上的空气,生物体内的细胞,或者是各种看不见的微生物。只要你以对待家人的方式对待它们,它们就会把你当做自己的家人,成为你的力量和坚实的后盾!”
“这就是【同谐】的力量啊,还真是了不起。”星猎咂舌道。
“是吧,很厉害吧?”得到了星猎的肯定,残终顿时高兴的像是个小姑娘。扑闪着她那双越看越好看的眼睛,凑近星猎的身旁,摸了摸少年的头。
“那,你要不要考虑成为我们的‘家人’呢?你这么聪明,祂一定会很喜欢你的,会给你最多的宠爱,比所有家人们都要多!”
“哦,我明白了。”星猎看了她一眼,突然冷笑一声。“所以我还是挺有魅力的嘛,之前有个帝皇余孽说要娶我,现在又来了位【同谐】令使说要当我的家人。呵呵。”
残终怎会听不出他话中的讽刺意味,急忙否定道:
“这可不一样啊,那个叫姑获的家伙分明是要把你当成研发新型机械军团的工具以及偶尔的生理学工具。咱可是非常真诚的邀请你成为咱的家人,我们的地位是平等的!”
“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给大人物当狗。希佩还是帝皇又有什么区别……”
还没等星猎说完,一股突然起来的剧痛让他说不出话来。他一下子跌倒在地上,痛苦的捂住自己的小腹,俊逸的脸上被冷汗浸透,死死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痛,太痛了!
那是以他的意志也无法抵抗的,直击灵魂深处的剧痛。就像是有一只虫子钻进了他的骨头,一点一滴贪婪的吸食着里面的骨髓。
“这就是给坏孩子的惩罚!”残终嘟囔着嘴唇,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直到星猎疼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那股要命的剧痛才消失不见。
他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无力的瘫坐在身后的藤椅上,浑身大汗淋漓,仿佛虚脱一般。
残终见状从自己的位置上下来,小跑到他身旁,从口袋里取出一方小巧芳香的手帕,悉心为少年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泪眼婆娑,就好像先前疼的人不是星猎,而是她。
星猎无语的瞥了她一眼,随即扭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