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海涛来钢厂，喊出的口号就是带领新时代的钢厂走出新路，再创新的辉煌。

来了一段时间，连续几个举措，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收获甚微，但好在钢厂底子厚，还不至于影响到工人们收入，所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当今年开始拖欠工资近一个月才开出之后，厂子里出现了一些不好的声音，不止是他，从上到下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机械的更新，技术的革新，来自于国外产品的冲击，合资厂的压力，也同样不止钢厂一家，国内所有的老工业厂矿，都在逐渐开始被时代所摒弃，进而慢慢进入到淘汰模式。

在松城，钢厂算是最大的国有厂矿，老大哥的身份了，正常拖欠一個月工资，算不得什么事，可这对于如今钢厂新一届的领导而言，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外部订单也开始全面开放，效果甚微，曾经高高在上的钢厂，如今市场销售部门，不再是过去那种我是老大哥的做派，开始频繁参加一些南边的展会，开始推销钢厂。

曾经在采购部门的沈雪，如今也调到了新成立的市场部，开始拓展新的业务。

关昊过年时候小聚时，韩庆阳沈雪这一批，坐在一起喝到差不多时，聊起厂子，大家都是一个状态，压力巨大。

在厂办的韩庆阳，直言现在的领导们气压都很低，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火冒三丈，下面的人整日枕戈待旦，不知道如何才是真正的做好工作。

关昊的火车皮运输，过去算是偷偷摸摸，可当南边羊城新区，也是曾经龙水镇所在的区域，韩氏家族开始走向商品房开发建设额的道路后，大批的钢材，本打算是两边的人沟通成为彼此赚钱的生意。

到后来，厂子里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半公开的形式，货运火车一辆接一辆的往南边开。

谈不到谁求谁，利益为上，韩氏家族也有更多选择，韩广财在北边当倒爷，使得在整个龙水镇的地位都水涨船高，年轻人支持，年轻人背后的家庭自然也支持，那这上下浮动一些的原材料，在谁那买都是买，大不了我们回扣少吃点，从松城钢厂购入。

价格压，质量不敢压，大头拿出来作为公开生意，小部分算是这利益链上众人的收益。

等于是所有厂领导都知道，一个龙水镇使用的钢材等等材料的数量对于整个钢厂的产值而言算不得什么，算是开辟了一条新路，厂领导也给下面的人透了话，大家都要拼尽全力为钢厂的明天去多开辟一条条畅通无阻的路。

对民间，对私营，都可，量少不要紧，我们积少成多。

市场部缺人不要紧，厂子里如今已经进入到人员过多的模式，需要多少给你调过去多少，全国各地散开，压缩一定出差补助和报销级别后，给予新的分成模式来确保大家的收益。

你没谈成，一切都是最低标准。

你谈成了一笔生意，给你一定量的奖金，确保你的收益比从前要高。

下面尚且如此，上面能一点不动吗？

大家都在找关系，都在用自己的人脉，给钢厂的自给自足提供足够的燃料，让它充分燃烧，让钢厂持续辉煌，让所有工人能够继续昨日辉煌的工人身份。

别人暂不提，宫海涛，谈了两个中小规模的，以他的心气自然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甚至都觉得拿不出手。

前段时间，谈了一个大的，结果是个大坑。

首先我们的设备，生产出来的材料，达不到甲方的标准，如果全靠老工人手动打磨，也根本不可能完成订量。全员都上，水平不够。

紧接着，其中一部分的大型钢筋材料，在第一批出货后被退货，对方拿出了国际上新的‘标准’，我们生产的东西，不能说是质量不够，应该说是人家有更好的选择，那低一等标准的材料，我为什么还要采购，同样的价格我能采购到更好的。

设备不行，技术不行。

前者需要更新，后者需要一定时间去进行内部研发，别人能做到的，我们也能，只是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了，除非放弃这笔订单，然后赔付大量的违约金，市场经济的时代，再不是国家给你背书，你可以安心做一个在父母身后做好自己手头事的小朋友，而是你步入社会，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己承担。

………………

关昊早就知道这件事，但也只是知道，跟他的生活距离太远，跟他无关。

休假回来之前，跟白漓在茶室相聚，中午白国涛又来蹭饭蹭茶，谈话之中，提到了这件事。

白国涛的一句话，关昊上心留意了。

“北边，你留意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渠道……”

设备。

成品材料。

甚至于技术。

当那边一切都可以明码标价后，太多太多的东西都可以用市场经济的方式去解决，而这，关昊要比所有人都有发言权，不止是他在那边扎根发展有人脉，更兼所有人都没有的‘看破未来’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