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又道;“本来家父是给鲸卿请了肄业师傅,不过去岁亡故,家弟只得在家温习旧课。
也不知家父在哪里听说府里的代儒太爷是经年老儒,学识不凡,觉得家弟若能得太爷教授,学业料必进益。又怕府里看不起我那娘家,故家父凑了二十四两银子,到代儒太爷家拜访,才送入了家里族学内。”
贾瑛闻之笑着摇头,揶揄道;“你父亲却是忘了自己还有个成材的女儿,如今可是宁国府的小蓉奶奶,你说句话还不好使?又何需凑那银钱,走那等绕弯门道。”
“谁说不是呢?妾身也不知家父如何想法!
只需妾身告知,妾身到西边求下老祖宗,以老祖宗的怜爱,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秦氏认可点头,更无奈几分。
“侄媳妇儿说的是!不过,可能乃父也是怕侄媳妇儿为难,才出此下策。毕竟令父年龄大些,就这么一根独苗,顾忌多些也属正常。”
贾瑛想到一些什么,随意编了个理由安慰。
“但愿吧!”
说话间,秦氏已然领着贾瑛,来到四进院中西南角一处偏僻书房内。
先吩咐瑞珠上茶之后,秦氏又单独与瑞珠嘀咕几句,对方看了贾瑛一眼,面色复杂离开书房。
书房中只剩孤男寡女,气氛顿时变得微妙,略微尴尬。
不过,尴尬的秦氏。
贾瑛这厮似无所觉一般,一边端着茶杯打量书房陈设,一边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对秦氏问道;
“我听侄媳妇儿刚才说什么金荣找令弟麻烦,他是何人?却是怎么回事?需不需要叔叔帮你摆平?”
秦氏见贾瑛提起那金荣,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不屑说;“不过是贪慕金银,虚荣心作祟的无知小儿。家弟也是无端遭受池鱼之祸,被人诬陷,委屈方到我这个姐姐这诉苦,委屈。”
贾瑛知道应是顽童闹学堂的剧情,大略明白怎么回事,遂放下茶杯一下牵住秦氏手。
秦氏这次似被针扎了下般,便要挣脱。可又想起今日叫对方来的目的,也便软了下来,任由对方牵着到内里一房罗汉榻紧贴坐好。
刚落座,酥首身子一个踉跄,秦氏发钗便埋入男人胸膛间,还没等她定神,男人温和的询声传入秦氏耳中;“说说怎么个情况?明儿个叔叔走一趟帮你兄弟解决了。”
秦氏正芳心紧跳个不停,全身僵硬,闻言马上开始叙述事情的经过;
“事情出处,还要从瑛哥儿那友人潘大爷说起.......”
秦氏和贾瑛这边在书房说着话,荣国府那边,贾政已然离开贾母处,略用了饭,正在和几名请客闲谈。
忽见宝玉进来拜访,贾政今日因大朝会烦生的郁闷,又听宝玉说要去“上学”,瞬间便有了发泄口。冷笑道;
“若是旁人也便罢了,只你若再提“上学”二字,便是我这做父亲的脸也要羞死了。
依你老子我看,你今生便是算废了,你竟顽去才是正理。仔细着点,莫脏了我这地,靠脏了我这门。”
靠在门旁,唯唯诺诺被贾政叫住的贾宝玉脸色一下红成了桃子,他还是有些羞耻心的,被父亲如此编排,霎时间变了脸。不过,贾政在宝玉心中威信甚巨,他也不敢扎刺,只是呼吸粗重低着头。
“你这孽障还不服气?不错,也算有些羞耻心。可这羞耻心也是半点无用,庸碌本性不改,不过是酒囊之徒罢了。”
贾政讽刺再次传来,他几位清客相公们闻言赶忙起身笑劝;“老世翁何必如此动怒?这几日世兄一去,三二年便成名了!断不似往年仍做小儿之态。旁的不说,瑛世兄此等大才作榜样,世兄有了标目,奋进自然尔。”
说话间,便有两个年老者携着宝玉逃离此地。
贾政闻之,哏哏不屑呸道;“和瑛哥儿比,凭他也配?若他能及瑛哥儿哪怕一二分,老爷我当场故去也是作的。”
“老世翁慎言,慎言啊!”
两旁留下清客大惊,忙上前劝阻。
贾政被拥着坐下,喝了杯茶,压下几分火气,因问道;“跟宝玉的是谁?”
只听外间有人应了几声,随后进来三五个汉子。
他们见到贾政,忙蜂拥打千儿请安。
贾政看时,认出领头的是宝玉奶嬷嬷的儿子李贵,因向他询道;“你们成日跟着宝玉上那学,说说,他到底读了什么书!倒念了些流言混语满肚子,单涨了些精致的淘气。
等我闲了些,定先揭了你们这些的皮!再和那不成器,不长进混账算账。“
贾政一番话表面平淡,实则内藏刀锋的话,直吓得李鬼几人扑通跪倒在地,揭了帽子,咚咚脑门碰地。
口中连应着“是”。
打头李贵,更是口齿不清忙回话道;“哥儿已念到第三本《诗经》了,什么“呦呦鹿鸣,荷叶浮萍”,对,就是这里,小的断不敢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