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年纪不大，二十未满的样子，长低着头，搬座倒水，进进出出，忙碌不迭。虽看不见脸，但她一头长发生得实在是好，洗梳得黑亮熨帖，脑后结一条粗辫，垂至腰下，透几分清秀婀娜。

有我们这群生人在，她始终低着头，不发一声。这会儿又端玉米粥出来，一碗一碗盛好，小心放在我们面前。到我这里时，她格外小心，两只白皙的手捧着，玉指纤长，绝不像一般的农家姑娘。她离我越近，颈间那股异香，越闻得我心潮起伏。我这里心猿意马之下，也见她两颊忽的绯红，放下饭碗，就匆匆躲进房里去。

叔高和老者谈的什么，我竟没有听入耳内。只断续听到，老者姓马，人称马叔，早年丧妻，膝下一儿一女，那姑娘就是马叔女儿，名叫艳儿，年方十九，生得心灵乖巧。另有一子，名叫马坤，二十有五，外出未归。

马叔是外乡人氏，砍柴采药，开荒种地，一晃眼已三十年过去。一家人远离尘世，独居山中，如非卖柴卖药，轻易不去赶圩。

这样说来，邻近必是有村镇的了？叔高问讯两眼一亮。这里去到市集要得多远？

马叔也是爽快人。当下告知我们，这里出门去，人称牛峒，往东翻过两个山头，就有村镇，名作桐木。你们也莫急上路，在我这里留宿一晚，明早天亮出发，天黑前就能到得桐木。

那当然是好！东家应得很麻利。就这里打扰马叔一晚了！

既然是在牛峒留宿，东家吩咐下来，趁天色还早得很，各自也找点活干：石头仍旧是上山，寻点下酒的东西；老何与我搭伙出去，就近放马饮马；东家叔高在家，再跟马叔叙叙，多打探些桐木的消息。

石头烤好两个红薯玉米，揣上，再扯几根马尾，拍拍胸脯，你们只管安心，等我今天装一串鸟回。他说完腰里系上柴刀，拿了就弩上山去。

老何和我出门牵马，正遇艳儿在井边打水。她将木桶放下井去，左右甩两下吊绳，水桶已装满，三下两下把桶吊上来时，已是香汗如珠。我赶紧过去帮手，抢过她手里的水桶，提到院中。艳儿见我抢了她手里的活，也不迟疑，红着面颊走一边去。墙根堆着一排木柴，劈了一半。见她又要去拾斧头，我赶紧把水倒进盆里，口说我来我来，说罢又抢过斧子，二话不说劈起来。

艳儿忍俊不禁，噗嗤一声，又拿柴刀蹲在一旁，把我劈过的柴火一一砍细。

听见她的笑声，我难免心花怒放。

她这才抬起脸来，对我莞尔一笑。果然好标致的姑娘。两弯娥眉柳叶含情，一双杏眼秋水含烟，鼻如玉葱玲珑剔透，香唇两片如桃初绽，面似梨花犹带微雨。我竟看得出神，恍惚间，仿佛四野悄寂下来，唯余那张俏脸，盈盈带笑。

真的是在哪里见过。

一旁的老何看在眼里，暗笑两声，左牵右领，自己带马出去了。

牛峒这一夜，太久没有的静谧。我睡得如此安稳，好梦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