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莞打工的一段日子里,郑少卿感受最深的就是两个字:忙、累。每天最大的渴望就是下班后能够回到属于自己的“家中”,享受片刻的宁静。
“家”在哪里?对于漂泊在异乡的郑少卿而言,充其量也只是一个简单的字眼和符号而已,他没有过多的奢望,希望太多,失望就会更多。
和他有着同样体会的,除了韩洁茹,还有混得已经脸熟了的几位山东老乡。
郑少卿的出租屋位于距离工厂五六里远的塘下村,青山环绕,绿水流淌,竹林成排,葱葱郁郁。
打听了无数的租户后,塘下村的农房几乎没有闲置的,整个村子被来自全国各地的打工仔打工妹都租空了。好不容易才打听到村东头的一户农家有房空闲,郑少卿心头一喜,叩响了农户的家门。开门的是一位矮胖但精神矍铄的老头,很热情地将郑少卿让进了院子里。郑少卿亮明身份,说明来意,老人给他和韩洁茹各倒了一杯水,这让郑少卿十分感动。老人说,正房还闲着一间,偏房也闲着一间,偏房就是面积小了点,不好住人。本来,房东安排给他一间正房,郑少卿考虑到正房的面积的确是大了一些,住起来也许会更舒服一些,但他想得更多的是,自己背井离乡、千里迢迢从山东老家来到这里,并不是贪图享乐和安逸来的,再说,租住一间正房和租住一间条件稍差的偏房价格也是完全不同的。房东老大爷操着浓重的方言,一再告诉郑少卿,这间正房闲着也是闲着,原来的租客在这里租住了半年多,因为聚众赌博和容留妇女卖淫,被村民举报,公安将他们抓了起来,为此,房东老大爷也多少受到了一些牵连,被罚了一笔款,理由就是为不法人员提供了违法场所。尽管房东老大爷并不存在主观故意行为,不情愿地交了罚款,但心里一直压着火。房东老大爷发誓就是这间房子宁可闲起来养耗子,也不再出租。房东老大娘并不是这么想的,公安罚款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还是怪自个儿租房时没有看清好歹人,与其让房子空闲,不如还是租出去,那样的话,起码用不了多久,罚款就会挣回来,损失也就自然地补了回来。房东老大爷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就由了老伴,但有一条,一定要对房客千挑万选,看上去不靠谱的给多少钱都不能出租。决定继续出租这间房子时,房东老大爷还附加了一个条件,无论谁租住,必须先交足2万元的保证金。
房东老大爷之所以主动要求郑少卿租下这间房子,并承诺给予优惠,是在看了郑少卿和韩洁茹的身份证后,又通过一番盘家长,最终才选定了他们的。房东老大爷是这么想的,山东人,实在,憨厚,本分,守法。除了对山东人有着较好的印象之外,房东老大爷又用老中医把脉的独特视角来审视郑少卿和韩洁茹,看上去,他们都很面善,像是出来闯生活的人。
郑少卿思量再三,还是委婉而又坚决地谢绝了房东老大爷的好意,他们还是决定租住房东老大爷院内西面的偏房,尽管不大,只有十个平米,但他们觉得,只要能有一个栖身的地方,那就是一个家。
于是,他们住了下来。按照惯例,房东老大爷与他们签了租住协议。起初,根据协约需要交的四千元的押金,由于郑少卿囊中羞涩,身上一时没有那么多的钱,郑少卿提出,人,先住下,押金,两个月内付清。出乎郑少卿意料的是,房东老大爷竟然凭着一句相信你们山东人满口应承下来,郑少卿一下子松弛下了紧张的神经,并对老大爷对自己的这份信任感动不已。他从内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为了自己是堂堂正正的山东人,他也要挺起胸膛,当好山东人的名片,对得起房东老大爷的这份信任。
时间也在一天天过去,每天早七点,匆匆吃过饭后,郑少卿和韩洁茹骑着一辆从二手车市场淘来的破旧电动车一起上班。赶上生产任务忙时,有时候加班加点到晚上十一二点也是常有的事。一个班下来,身子像散了架似的,酸痛、绵软、无力,有一种倒头想睡的感觉。
苦和累其实也算不了什么,最近,韩洁茹遇上了点麻烦。
同一个工段的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阿朱老是有事没事的靠近韩洁茹,并不时地嬉笑着冲韩洁茹说一些荤话,这让韩洁茹十分反感。
面对阿朱多次的放肆,要不是碍着阿朱是自己的组长,韩洁茹早就想上去抽他几个响亮的耳光。
韩洁茹之所以没有如此冲动,之所以始终隐忍着,之所以没有告诉郑少卿这件事,主要是担心怕万一说出去把事情搞大,那样的话,无论孰对孰错,其结果必定是两败俱伤。工友阿玲多次提醒韩洁茹,阿朱不是个好东西,色狼一枚,一定要时刻提防着他点,仗着工段长是他表哥,狗仗人势,作威作福,以前,欺侮过不少的姑娘,阿梅就是被他侮辱过的,着实让人可恨。
中午临近饭点,有半个小时的吃饭时间。郑少卿临时加班,他告诉韩洁茹去食堂吃饭时不要再等他。韩洁茹就和工友阿玲一起说说笑笑着去往食堂的方向。在食堂门口,阿朱一下子挡住了韩洁茹和阿玲的去路。阿朱明显的一幅邋遢、流氓样子,一双色咪咪的小眼直勾勾地盯着韩洁茹突兀翘起的**。突如其来的羞辱登时令韩洁茹无地自容,众目睽睽之下,她用愤怒的憋得通红的眼睛狠狠地剜了阿朱几眼,也许是忍无可忍,韩洁茹扬起了右手,使劲地抽向了阿朱的左侧脸颊。韩洁茹不甘受辱的举动,大大出乎阿朱的意料,这让他恼羞成怒起来,紧接着还过来一记响亮的耳光,一双臭嘴里还骂骂咧咧。韩洁茹被阿朱推搡在了地上,见事情不妙,阿朱依然骂骂咧咧地边骂边向车间走去。
阿玲扶起摔在地上的阿朱,有些愤懑又有些小声地对韩洁茹说,“忍忍吧,这就是一个禽兽,以前也骚扰过我,地头蛇,我们实在惹不起!”
韩洁茹止不住的泪水哗哗地往下流,长这么大,自己还没有如此地屈辱过。在他乡,却莫名地遭受如此大的屈辱,想到这里,她禁不住哭出声来。
一位叫成宝的山东老乡吃完了饭从食堂出来,在门口看见早已哭成了累人的韩洁茹,问明情况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成宝要打电话替韩洁茹报警,被阿玲阻挡了,“别打了,报警没用的。”
成宝没有听阿玲的话,坚持打电话报了警。
十分钟后,一辆警车驶到了食堂门口,公司的保安人员也在同一时间赶到了这里。
警察先找韩洁茹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又询问了旁观的几个当事人,做完了笔录,让韩洁茹在问询笔录上签了字。警察和保安人员紧接着去车间找那个叫阿朱的人。
此刻,阿朱正装模作样地在工段上来回溜达,见警察进来,还不无挑衅地吹起了口哨。
“你叫阿朱”?警察问。
“怎么了?”阿朱剔着满口的黄牙,一说话就会唿扇出一圈臭气。
“你为什么无故打人?”警察问。
“老子喜欢她,她长得有点俊,水水灵灵的,白白嫩嫩的。”阿朱满嘴的流氓腔。
“全世界长得俊的女人多得是,你喜欢的过来吗?你凭什么喜欢人家?你怎么一直不知悔改?”警察问询的语气突然有些加重,“打人犯法,知不知道?”
“我没打人,谁见我打人了?谁作证?”阿朱强词夺理。
“跟我们到派出所走一趟!”警察的话不容置疑。
随同阿朱一起到派出所的还有韩洁茹和阿玲。
成宝这才突然想起来,这么重要的事情,应该立即打电话告诉还不知情的郑少卿,韩洁茹可是他的心上人、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