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了整整一天一夜,天蒙蒙亮,才翻过了一座山。
女安一夜未睡,与车夫同坐在车辕上。车夫不是最喜镇的人,却略略知道王家做下的糊涂事,摇头唏嘘之余,对车上这个独自一人离家出山的小姐心中充满了同情。
虽说佛陀是所有人最好的归宿,但是这样大好年华只有青灯古佛可见,真是可惜了。
刚刚翻过山路,下了陡坡,两个人冲进茫茫的白雾中。这大雾弥漫,往前看不见去路,转身又看不见来路。低头只能看见滇马的蹄子一下一下敲在坚实的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铁撞石的声音。伴随着蹡蹡的声音,有着火星从敲击处幷出,又快速地被空气中的水汽扑灭。
女安心中有些不安,转头看向车夫。
车夫面上毫不惊慌,也不带疑惑,似是见惯这样的情况。“小姐,还有一会就要到了。”他指着前面的山路说。
女安抬起头,还是只能看见茫茫的大雾,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两边的松树蓬松,枝繁叶茂,一棵棵坚硬地向上生长,枝头直指天空,脚下的根系稳稳地扎入大地,往下延伸,抚摸着大地之心。这样两头的用力使它们看起来充满了能量。而围绕在他们周边的雾气又是这样的多变和温柔,对比之下,刚的更刚,柔的更柔。
车夫见她茫然形状,倒是笑了出来。“第一次离开最喜镇?”
“是的。”
“难怪这样一副惊奇的样子。你们最喜镇在妹山的最深处,还偏偏就这个镇子没有大雾环着,也不知道是上天的独特眷顾,还是风水影响的结果。出过镇子的人都知道,往外走一天之后,所走的路上都会有大雾环绕。”
他见女安好奇的看过来,知道她起了兴致。能够让一个难过的姑娘重展眉头,是一件多好的事情啊。他心中高兴,接着像讲故事一样讲了起来。
“最喜镇简直是妹山的最深处了,再往南就是南疆,山南有一条宽宽的大河,成百丈的宽,一眼几乎望不到头。再往南就不是我们的国家了。你知道国家是什么吧?”这车夫又问。
女安点点头,又摇摇头。
车夫失笑,“就是有个皇上管着我们,我们都要听他的。过了河,就是别的王的地盘了,上面的人民听他们的王的话。”
说到这里,女安似有所觉“王?我知道木王。他是妹山的王。”
“对,妹山是木王的管辖。他也是生于妹山长于妹山的人,他的家族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在妹山之外,皇帝陛下统领着整片国土,就连木王也要听他的话。”
女安似懂非懂。车夫见她不仅不明白,反而更糊涂了样子,不仅自嘲“嘿,我没事跟你这个小姑娘说这些干嘛。”
他转头看了看马车旁边挂着的草框子,里面是马一路的伙食。这筐草眼见着就要见底了。
“我们要到了。”他说。“独乐寺,整个滇南最大的寺庙,佛陀的居所”
他低头两手合掌行礼,微闭双眼,平静又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