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查出太妃和我借成希沅之手勾结,怀疑那天是我故意支走我父亲吗?”肃玦勾起一侧唇角,幽幽道:“你想知道答案,就该直接来问我。对你,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又何必劳神费力呢?”
他果然是知道的。
不管是我从玲珑郡主那里套话,还是向肃太师打探一事,他都知道,如果不是置身事中,绝对不会这样问。
看着他原本俊朗此时却阴森冰冷的面目,我在小桌下握紧了拳头,强忍住心中的不适,开口道:“此事已经过去,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
“哦?”肃玦扬扬眉毛,好似惊讶一般,“你做了那么多努力,就为了现在像没事儿人一样在这里坐着?”
我望着他,清晰回道:“我之前所做之事,只为给自己讨个公道。如今,此事已了,我前几日也答应了肃太师,再不追查此事。”
“他去找你了?”没料到,肃珏竟然面色突变,眸中瞬间翻滚起怒意,“该不会是说我那可怜妹妹的事吧。”
他第一次露出这副模样,手指蜷起,紧紧抓住身侧毯子上的雪毛,似乎不是故意作态,而是……真的有些失态。
我没有答话,只是小心盯着他举动。
肃玦慢慢放开了手指,眸中怒色也好似云雾般迅速隐去。
他忽然举袖抚额,先是轻笑几声,继而笑的愈加开怀,“这下好了,你们都知道肃家出了个傻子。为了名节,老头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他是为了你……”我忍不住忿忿。
“为了我什么?”肃玦眼神一凛,笑意已然消逝,“没有证据,你可不要惹祸上身。老头子害怕你们追查,我可不怕。名节这个东西,向来是他比我重视得多。”
我自知失言没有证据,一切都只能是推测,便别开头,紧抿住嘴。
“别装正人君子。我们肃家的事,你才知道多少。”
“肃公子多虑,我对你的家事没兴趣。”我看也不看他,倏然起身,“我该走了。”
“等等。你想知道的事,我还没开始说呢。”
“我说过,什么都不想知道。”
“可是,我想告诉你。”他淡淡道,“你若是不听完,我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扭过脸,难以置信地望向他这个人明明是自己有把柄,居然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威胁别人。
肃玦将手举高,然后摊开,一缕缕雪白的毛从他修长的指间飘落下,“唉,人的命啊,有时就像这些小东西,说不见就不见了。”
我看着他唇角诡异的笑容,心中莫名一寒,居然挪不动脚步。
他扯住我胳膊往下一拉,在我踉跄跌坐在毯子上时,附耳轻声道:“你定然不知,不但是我故意支开我父亲,连这一整个计划,都是我特意献给太妃的。”
我猛然睁大了双眼,震惊地看着他。
他低低一笑,“这会儿,你感兴趣了?”
我说不出话。
“别急,我慢慢跟你讲。”他坐正了身姿,不紧不慢道:“我在国学府才子校试见到太妃后,就有意接近,教她如何谋划,让圣上改立她的儿子为储君。”
尽管陆青早已推测到丹妃之意是逼君易储,但我绝没想到,这居然全是肃珏的谋划!这事实犹如晴天霹雳,我即使一再克制,也忍不住变了神色。
他看着我惊白的脸,似乎很满意,继续说道:“只可惜,她终究是妇人之仁,一拖再拖,临到最后,也没走出关键的一步。不然,如今坐到这龙位上的,不会是现在这位天子。”
我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能开口:“为什么?”
“为什么?”他假装思索的样子,慢慢无声地笑起来,“让一个国家更换储君,这件事还不够有趣吗?只差一点点,我就成功了。”
“……”我胸脯上下起伏,无声盯着他。
“只可惜,终究还是差了一点点。”他遗憾道。
“所以,你就把丹贞太妃推出来受过?”我冷笑一声,“原来这就是肃公子的成就啊。”
“我可没有强迫她。说起来,她如今这样的下场,还是拜郡主所赐。”他眼睑半敛,笑得坦然。
我只觉得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他那张相貌出众的脸,霎时显得无比厌恶,“你敢做不敢当,用孩子来威逼一个女子,然后自己置身事外,居然还能得意洋洋?”
“呵呵,你为太妃打抱不平?”肃珏露出一丝残忍笑意,微挑起一侧嘴角,压低了声音,“她现在能保住一条命就已经难得。当今圣上可不是对她纵容无度的先皇,况且,圣上当年被贬入皇陵,还是拜她和她的儿子所赐。不然,你以为太妃为什么那么担心颜齐,仅仅因为我一个士子,就甘愿放弃回宫?”
我瞳仁紧缩,游移不定。
肃玦声音更轻,语调却愈加森冷,“还有,你就没有想过,先皇正值盛年,为什么会染上恶疾?平常人感染伤寒没什么,他就发作地如此急促,还丢了命……丹贞太妃敢做的事,你未必敢想。”
他的话,轻微地好似耳语,我却如遭雷击,震惊地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丹妃太妃对先皇做过什么?
我脑中飞快浮现她在皇陵时的模样来,一身灰白衣衫,容貌美艳却气质端正,好似对外界的一切都不上心,用指端平静地拨着一颗一颗的佛珠,专心地为先皇吟经祈福。
这样一个独得天子盛宠,多年来几乎日日相伴君侧的女子,会要置自己的夫君于死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