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压住喉头的哽咽,轻轻走了过去,跪坐在床边的脚台上静默地凝望着他。
六月末的夏季,陆青整个身躯被薄毯裹着,看不出伤势如何。他露出来的脸虽然依旧是熟悉的清俊,眉是远山横,鼻如峻岭直,但也能看出脸颊瘦了一些,肤色也不如以前般白皙如玉,更因着发烧且有伤在身的缘故,两颊微红中隐隐透出一丝铁青来。
我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目光一遍遍细细打量过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就似没见过一般。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我的心随之渐渐平复,那些焦躁、担忧、对自己无能的痛苦,以及对陆青的歉疚,都被此刻的静谧缓缓带走、逐渐消弭。
他没事,真好。
我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只为此刻他的安全,吐出了郁结在心里好多日的那口闷气。
不知是这轻微叹息的惊扰,还是伤口突然的隐隐作疼,陆青脸上的平静突然被打破,他眉心微蹙,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然后缓缓睁开了一双修长秀致的眼眸。
我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呼吸,动也不敢动地看着他。
他隐约觉察出身边有人,略略偏转了一下身子,侧头望过来,看到我的刹那,猛地睁大了眼睛,脸上是难以置信的恍惚。
“我又做梦了……”他声音低哑地喃喃出声,微敛了眼眸,一只手从毯中伸出,缓缓伸向我。
“不是做梦啊。”我眼底酸涩,抓过他的手轻轻放到我脸侧,“你摸,我是真的。”
他的手掌粗粝,指端布着硬茧,此时因发烧更是如同蓄着一团火般烫人。
我却也顾不上,只紧紧抓着他的手,想把关切和安定都一股脑地传给他,想让他知道,我来了,就在他身边,他再不是一个人了。
陆青的手触到我脸颊的瞬间,先是轻轻一颤,接着,原本绵软无力的手掌似乎突然间有了力量,慢慢从我手中滑出,却也未曾离开,只轻轻在我脸上抚娑。他骨节修长的手指顺着我的眉骨、鼻梁一一描刻,就像是用手在确定我的存在一样。
终于,他脸上绽放出一个满意地笑容,往日里清冷如水的脸上因热气泛着绯红,眸中更是如点起星火般明亮炙热,声音低哑道:“歌儿。”
我一个劲儿地点头,“我在。”
“这个梦做得好清晰,比以往的都真切。”他眼神迷离,自言自语地说着。
我僵了一下,这家伙!怎么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是不知道我要来,还是烧糊涂了?我连忙伸手去探他的额头,立刻紧紧皱眉,他额头竟比掌心还要烫上几分。
不是说只有一点发烧么,难道是病情加重了?他明明热得这样厉害。我焦急中倏然起身,准备去叫御医来。
谁知,我刚刚转身,胳膊却被陆青一只滚烫的手牢牢握住,没提防间往前一走,竟把他身体带着往床沿拖了几分远。
似乎是扯到了伤口,他皱着眉,唇齿间逸出了一声低低的嘶声。
“没事吧。”我慌忙回身,顾不上他抓的有点疼的胳膊,赶紧上下打量他。陆青依旧半睁着双眸,脸颊上晕着比刚才更深的霞色,低低吐出一口气,“别走。”
我心疼地看着他,柔声安抚道:“我不是要走,我是去叫军医,你烧的厉害了。”
“别走,我还不想醒……”他喃喃道。
我叹了口气,陆青不管何时,总是一副淡然冷静的模样,没想到发烧了,却像小孩子一样,完全听不见别人说什么,自顾自地还以为在发梦。
可是,我担心着他的病情,不能放任不管,只得把头凑近他,耐心解释道:“我专门来看你,怎么会走?你现在身上热得厉害,我必须要……”
我的话没有说完,下半句却在猝不及防被一对炙热又柔软的唇瓣牢牢堵在口中。
刚才那一瞬,陆青一只手还紧紧抓着我的胳膊,另一只手突然伸到我的脑后往前一带,扬起下颌,闭着双眸,竟就这样吻住了我!
他的嘴唇带着一点干涩,先是用力贴上了我的双唇,然后缓缓张开一条缝隙,带着渴望的吐息轻柔地在我唇上辗转。
我大脑一瞬空白,仿佛被人抽离了神识一般,只愣愣圆睁双眼,盯着他那长长的几乎要扫到我脸上的眼睫。
他在干什么!我骤然反应过来,慌乱地往后仰头,避开了他。
他蓦然睁开双眸,一双长眸不复往日如水般的澄澈,好似蕴着两团流动的火焰一般,亮的惊人,也热的惊人。
“歌儿。”他唇中溢出这两个字,宛如呻吟,又好似含着蜜一般的温情。
我尚在懵懂之中,他却倏然半坐起身,右手迅速伸到我腰后,带着一丝蛮横之力把我揽入怀中,左手也从我脑后移到我露出的脖颈之上,略一用力,我不自主地往前低头,嘴角正迎上了他微微张启的唇瓣。
还来?我心中惊呼一声。下一瞬,陆青身上的腾腾热气已经隔着薄薄的衣衫密不透风地兜头罩下,激的我浑身起了一层细密的疹子,与此同时,唇上传来的奇异感受好像摄人神魂一般,让我心智迷失,身体乏力,心跳如擂鼓嘭嘭作响,震得两耳嗡鸣。
他火热的吐纳让我觉得口干舌燥,居然下意识地添了一下唇。这一举动,却在无意间也润泽了他干燥的唇瓣。陆青顿了一下,竟似彻底癫狂,更加疯狂含住我的唇,用力吮吸起来。
可就在这短暂的停顿中,我刹那间找回了神志。不能!不能这样!
我慌忙地想要躲避,但他从小习武,即便是病中,力气也大的惊人,此时两只手牢牢把我箍在怀中,怎么也躲不出。眼看他呼吸愈加急促,越吻越深,我焦急慌乱中,迫不得已伸出手肘,用力撑住他的胸膛向前一推,硬生生格出一段距离来。
受此一击,他身躯猛地躬曲收紧,两只手也松下劲儿来,我趁机从他怀里挣脱。
可还没等松口气,却见他眉心痛苦地蹙成一团,通红的脸颊刹那间透出青白,竟然在口中低吟一声后,紧闭双眸,直直向后倒去。
“陆青哥。”我惊呼出声,也在同时看到,他上身仅着的薄薄白衫下,一道宽宽的纱布从右肩绑至腰部,而现在,那块纱布里迅速地渗出血来,眨眼间就染红了外衫!
我张大了嘴巴,惊恐如同一只利爪,瞬间撕开了屋内原本有些缠绵的气息,我冲过去一把拉开屋门,哑声嘶喊:“御医!大夫!快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