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四章 欢喜(2 / 2)第二歌首页

许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我想也不想推门而入。

陆青坐在床上,半盖着毯子,上身披着件薄衫。他脸上褪去昨夜的潮红,除了眼底尚有淡淡的青影,及下颌冒出的一点点胡茬子,整个人看上去还算精神。他抬头看我,眉梢弯着,眸中尽是欢喜的神色。

“陆青哥。”我走过去在床沿边坐下,一靠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心里莫名地咚咚直跳,一时间竟然有点不敢看他的脸。为掩饰窘态,我只能盯着他薄衫下的透出的白纱,小声问道:“你,伤口疼不疼?”

“不疼。”他低声回道,“你怎么来的?”

“玲珑郡主,不对,成贵妃告诉我你受伤的事,司夜帮我求了圣上,准我过来看你。”

“司夜。”他略微沉吟,极低声音的说道:“圣上不是好说话的人,此事恐怕不易,司夜……确实可靠。”

卸下担忧后,我这时回忆起司夜当时的表情,将当时来不及细想的那些异样在脑中重现,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安。可我不想说出让陆青担心,于是默了一瞬,缓声道:“我不知他做了什么,但我一定会好好谢他。”

“嗯。”陆青应了一声,眼眸半垂,有些迟疑地问道:“听所宴说,你,你昨夜就来了?”

我心跳一快,强装镇定道:“对。”

“你……”他欲言又止。

我昨晚就已经决定,既然当时陆青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那我就将错就错,免得两个人以后见面尴尬。于是,故作轻松地抬头看他。

他正在深深凝视着我,温柔的目光如清风一般,从我面上拂过,然后缓缓地、缓缓地落到我的唇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衣衫下的肌理明显绷直,猛地低下头,耳根却是瞬间红了。

因他此时看不到我的表情,我暗自做了一个深呼吸,强压下心头的羞窘,故意以漫不经心的语气,半真半假地说道:“我来时,你睡着了,后来御医说你可能是梦里乱动撕裂了伤口,所以,我昨日才没有陪你。”

他听了我的话,双肩缓缓松下来,轻声道:“我没有大碍,小妹不必挂心。以后……以后夜里也不需陪着我。”

果然,他还记得昨夜的事,不过幸好,他现在还以为是在做梦。

我眼眸转了转,怕自己会忍不住脸红露馅,连忙调转了话题,问道:“听成贵妃说,你是因为帮成肖将军挡了一刀才受伤,那日究竟是什么情况?”

陆青缓了一缓,虽然耳根的红还没有消退,但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面色已算正常,只是一双清亮的眸子不看我,只虚虚望着远处。

他开口道:“那日,我和成肖将军照例巡视城外的几处驻军营地,原本是惯例,加上离边城不远,并没有什么风险。但是军中出了内奸,有人勾结乾国外敌,药倒了哨兵,在我们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想要一举毙杀成将。”

“他们约莫三十人左右,武艺都不差,我们这边只有十二个人,对抗起来处于劣势。幸而提前觉出马匹不安有了防备,大家又都带着袖箭,才能侥幸突围,从一条隐蔽的小路回来。”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我听出了其后的惊心动魄和艰难之处。内外勾结不是简单小事,偷袭也定然讲究一次必中,既然乾国花了大力气买通军营中的人,那么派来的三十人绝不会是普通的人,就连成将这样的老将,也险些被刀砍中。

所以,可以说,他们这次可谓是死里逃生!

如果,如果没有突围、没有寻到小路这么幸运,眼前的人……我不由得沁出冷汗,怔怔看着陆青,后知后觉地生出绵绵不断的惧意。

半晌儿没听到我回话,陆青转过脸来,看到我煞白的神色,眸色一凝,其后微微笑着安抚:“小妹别怕,已经过去了。”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见他一副淡然的样子,不由得有些着恼道:“你说的这样轻松,可但凡有一点差错,比如,你们没带袖箭,或没有那条小路,你今天就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

陆青笑着摇摇头,眸中傲色一掠而过,道:“那袖箭是我小时父将教我做的,有特殊的设计,对付偷袭最为好用,所以我将做法告知了成将,出巡时每个兄弟都会佩戴。另外,你还记得且行托大哥给我找来的各国边境山水图么?我来到这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来当地的药农走商,将胤城边境的大小路径弄得一清二楚,在脑中更加细化了那幅图,所以,那日才能快速找到脱险之路。”

这确实是陆青的风格,心思缜密,做事稳妥。

我赞许中带着一丝敬畏的看着他,可是下一瞬,目光下移,落到他薄衫下的纱布上,又不禁有些嗔道:“可你那么厉害,还不是受伤了?”

“那是成将军当时被三人夹击,情况危急,我不得不……”

见我撇了撇嘴,他停下了口中的辩解,好似明白了什么,轻笑出声,然后望着我,认真地说道:“小妹说的是。”

“我什么都还没说!”

“你说了。”他柔声道,清水般的眸子里洋溢着暖意,“你说,让我不要狡辩,不要轻敌,不可小看这次的事。”

我微微张嘴,瞪大了眼睛暗自惊叹,心中未言的那点心思竟然全被他猜到。

在别人看来,他确实才智过人,是个值得托付的可靠战友,可是在我看来,即便是打从心底为他骄傲,也总是怕他注意的不够,小心的不够,因为哪怕再小的疏忽,都可能带来致命的伤害。

“我听的对不对?”陆青眉目舒展,朗声问道。

“对,你什么都对。”我故作没好气的回答。

他嘴角一挑,皱皱了鼻子,居然得意地如同偷油成功的小老鼠一般,这模样倒是少见。

我下意识地想要嘲笑他平时那么从容清冷,今日竟然这般不稳重,可话到嘴边,又什么都说不出,最后只化作了上挑的唇线。

也罢,经此一遭,他能平安,又难得轻松到露出小孩子的样子,已经是上天恩典,我实在应该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