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有所不知,这范闲小小年纪往日里胡作非为一番也就罢了,那都是在本国之内。可如今对东夷城使者用毒这才赢下一局来,说出去可是好说不好听呐!”她不理会骤然变色的皇后,反而言笑晏晏地对范闲轻声道:“还不为云大师解毒?莫非以为凭借这些伎俩,便能将这天下人不瞧在眼内了吗?”
“不必再多说了,皇帝陛下,这一次的确是外臣败了!”
云之澜根本就不接受李云睿的好意,只是冷哼道:“区区小毒只能碍我片刻,无需什么解药!”
他也不蠢,这庆帝既是为范闲打圆场,之后自然也不会傻到再出言斥责对方。不管范闲是不是用毒,这输了便是输了,他还输的起!
莫说这场比试本就凶险,若是两人在真实的交手中呢?自己岂不是已经死在了对方的手下?
表明态度后,云之澜便默默坐回位子上,举起酒壶自斟自饮了起来,再无一丝的开口之意.
殿外勾着腰身进来两名内侍,只是几个呼吸之间便将那块碎裂的地砖更换,等处理妥当后又迈着碎步离去,看得出来很是训练有素,连在这深宫之内的太监都有着一丝军旅之风,让人为之侧目。
见一场小风波已是过去,众臣子收拾收拾表情正待重新挑起气氛来,不等范闲回归原位,却见庄墨韩拂了拂袖子轻声开口说道:
“值此宴席盛景,各国君臣融洽,邦谊永固之际,素闻小范大人向有诗名,不若作诗一首,以志其事如何?”
范闲僵立在原地,表情显得有些冒昧。
这是做什么?今天这一件件的怎么全是奔着自己而来?
先是武斗现在来文攻了是吧!?
可自己才是那位受害者啊!
就说先前的那起刺杀也是李云睿挑拨起来的,你们不找她的麻烦反倒是朝着自己打靶,是真觉得自己好欺负吗?
范闲只感觉浑身发冷,却又发作不得
不等他开口,庆帝却淡淡言道:“范闲。”
“既是庄大家开口了,那你便代表我庆国年轻一辈好好表现表现,切莫推辞心生退却.若是作的好了,朕自然有赏;就是作得不好也无须担忧朕瞧你方才不是贪杯吗?那便罚以酒水如何?”
这已经是陛下今晚第几次直呼范闲的名字了?众臣子竖起耳朵听着,心中跟个明镜似的,这有外国使臣在场,按理来说陛下应该称呼范闲的官职才对看来范家与皇室之间的关系果然不一般呐!
且最后这一句也算是偏袒回护范闲了,以罚酒便轻飘飘化解庄墨韩的莫名发难,陛下的用意也很是明显了。
说到底,这还是两国之间的较量比拼!
群臣们纷纷大声附和起来,知道这是陛下要对北齐回以颜色,同时给出机会抬举范闲,助其扬名出风头.
场面一时间,以另外一种方式重新热烈了起来。
范闲此时也是有些迷迷糊糊的,这不是伪装,而是真的有些醉了。
他自嘲一笑,朝上拱手一拜后缓缓说道:“陛下,臣那些不过是酸腐之言,如何敢当着庄老先生的面献丑呢?”
在众人看来,小范大人这话说得有些太过谦了。
虽说这数月以来范闲没有再作过什么别的诗词,但只凭那一句‘万里悲秋常作客’的意境便已是大大打击了北齐文坛的嚣张气焰,这小范大人还是太过保守谨慎了!
群臣摇了摇头,对范闲有着些许改观。
而那二皇子李承泽却满是欣赏之意地站起身来,言道:“范闲的文名,国内已是广为人知,就连那日所做《登高之时儿臣也有幸就在场中,这才能见证这一番大作问世!”
“如此才学,试问天下间又有何人能与之相比,说范闲是在献丑呢?”
二皇子回头时那抹不寻常的意味范闲自然是瞧在眼里,这是欣赏,亦是警告。
就连太子与长公主也是适时出言相激,将范闲抬往高处,想下都下不来.直到最后,庆帝于无声之中缓缓点头.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这是断了自己的后路啊,就这般笃定短时间内自己作不出如《登高那般的佳句吗?虽然心中觉着有些别扭,但自己今夜说不得还得再做一次文抄公来转危为安、化险为夷了!
又是一杯酒水下肚,范闲脑中思索发散着急才,片刻后双眼一顿,满脸微笑着双唇微启,吟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自打范闲那前两句出口后,满堂之人便静了下来,无人再敢弄出响动来打扰了范闲的思路,就连一些举在半空中的酒杯也是定格了下来,一些臣子口中明明有酒,却也忘了下咽,只余喉头滚动不休.
场面一时间显得很诡异!
倒是铁判官注视着范闲这最后的得意神色,心中却道:剽窃抄袭之罪,与本尊一样无耻!
这首《短歌行乃是曹丞相大作,这范闲删改了几句倒也是符合如今的场面。
不过,范闲剽窃曹丞相之诗,而本尊却行曹丞相之事,也不知二人谁更卑劣一些?
想了想,铁判官倒是把自己给逗笑了.本尊将无耻放在了明面上,倒是要比范闲强上些许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魏君败馈,天下归心。”
天下因魏帝而分裂崩殂,反馈万民,而庆国又因皇帝陛下而归心强盛,如此巧思实在是说到了李云潜的心坎里。
眼见陛下面露满意之色,这灯火通明的宏伟祈年殿中,群臣们爆发出了巨大的喝彩声:
“好诗!”
“小范大人如此急才,当真是世间少有!”
“哼!我倒要看看今日过后,还有何人敢看不起我庆国的文坛!”
“不错,那蛮子的称谓早就该去掉了,以后谁要是再这么叫我,一定大嘴巴子抽他!”
庆帝见着范闲那慷慨激昂,肆意洒脱的身姿也觉畅快,侧脸望向庄墨韩轻声问道:“不知先生以为此诗如何?”
庄墨韩闻言面不改色,虽也是在心中惊叹于范闲的诗才,但他所依持的却是自身的渊博学问。他的确是不以诗词出名,但品鉴评论的资格却有。
“的确是上佳之作。”先是肯定了范闲一番,借着美酒回味片刻后,他这才如实给出判词来:“通篇质优,虽然其中意境稍有中断之处,但难掩豪迈豁达之情,难得!难得!”
一连两个‘难得’听得范闲有些脸红。
那诗中意境中断之处正是他删改原文做出调整的地方.这庄墨韩当真是真才实学,不是朝中那些半吊子可比的。
也是难为了自己,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还能置换文中的用词与典故,这才是难得的地方!
这一场文攻应该是过去了吧范闲微微一笑,朝上又是一礼后,这才踉跄着步子往自己的坐位而去。
房间氛围越发热烈了数分,众人都在议论方才的那首诗歌,而庆帝也是由着众人如此,笑而不语。当范闲才刚刚坐定,却又因长公主的一言而险些栽下头去。
只听到:
“庄先生的才学虽是惊世,而贵国又出了如安皇后那样的文人宗师。但本宫却是认为,仅是这诗词一道上,北齐却是无人能出小范大人之右!”
范闲强自镇定着自身不露异样,带有戾色的双眼看向李云睿而双唇无声蠕动不休。
若有会读唇语的人在场应该能够瞧出范闲的话语来
——我艹你ma!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