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外的雨停了,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戛然而止。
老道士听不得这群黄鸭嘶声力竭地鸣叫,就地抓起一把小石子便轻轻扔了过去,就着雨停了,黄鸭欢快地四分五散跑回溪边,尖嫩的红嘴垂下戏水,不时拍打着翅膀。
随心的老道士这才呼哧地停了下来,将手中的小石子抛下,气定神闲地走向小溪边。
因着那蛟龙还有一丝生机,老道士还没将小镇的气机打开,所以镇子里的人望向外边还是一副风雨大作的模样,各家各户紧锁着门窗,生怕那雨水浸了进来。
小镇去往破庙的小路上,那青年竹官狼狈地跑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弯下身子喘了口大气,转头看了一下后面,见着没人才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从小镇外往里看,小镇似乎被一层浓雾包裹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况,青年竹官试着将手往那浓雾一放,竟直接穿过了浓雾,看着那手臂就像是被浓雾吞了一样。
那浓雾就像是春雨时江水漫起的青雾,带着一丝凉意,但却并没有让人感到不适,随即,青年竹官便猛然站起,闭着眼直接穿过那浓雾,感受着身子一阵冰凉,缓缓将眼皮撑起,这才看到了镇子的模样,哪曾想外边停了雨,里边却是没停,那暴雨把青年竹官淋了个遍,看着就像跳进滁江淹了几遍一样。
进了镇子,青年竹官像是被什么吓着一样,不带停歇地往泥巷方向跑去,经过那桃花巷只远远离着那桃花一侧走,直到走到那老榕树,见着那遮蔽了天边的枝繁叶茂,青年竹官正身拜了拜,嘴上嘟囔着“有怪莫怪”,拜了三数,这才从石围一旁走过,直奔泥巷走去。
身在破庙前的老道士皱了皱眉,但很快便又松开,沿着那小溪一畔向着江边走去,不时踩着些狗尾巴草。
市井常言,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如今却是反了过来,他们这群有心人足足谋划了十年,却被这蛟龙的灵识截了胡,也就老道士修心养性多年,若是换做是江湖武人,不把这蛟龙扒皮拆骨都下不了这火气。
老道士走得很快,贴着退水的溪边走,鞋上却还是走出道观的模样。
滁江上,那蛟龙的气机消散的很快,巨大的身躯盘在江心亭外,江水早被那淤血染了大半圈,也不管那躯体生机如何,那眸中的半圈金光也已消散,只低垂着头,无力地呻吟。
按着仙家宝典《妖典志异录》所记载,那妖族到了七境,便会有着一种不寻常的手段,称为天赋神通,像是滁江这条蛟龙,可谓出了名的难杀,因为它可炼出一个假身,一身气机一分为二,一个分身没了,不过折了一半气机。
倘若这蛟龙没被那道灵识反客为主,那可不得了,可算得上道家简略版的一气化三清了,虽比不上那狐族大妖的九条命,但耐不过这蛟龙分身没了,可以再炼呀,若是福运够,说不定还比九条命多少几条命。
老道士看了一眼那已是强弩之末的金装女子,想说什么但却始终没有开口。
如今的蛟龙仍是那灵识占据了主体,那说不清的秘密当然是要被带入黄土中的,老道士也没有为难,看着那应是假身的金装女子,金装女子也不示弱,任凭着苍白如雪的脸色,也提了口气,冲着老道士比了个中指。
老道士只觉心中有些堵,好想立刻回到平道山中潜修,好好忘了这一茬子,毕竟这可算是生平最大的耻辱了。
“快点动手吧,反正你这个臭道士也不会手下留情的,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快快了解罢了。”
金装女子显然对老道士眼睁睁望着那蛟龙的气机缓缓消散这行为很不满意,身上那疼痛可是实打实得连着心,还不如一剑斩了一了百了。
老道士不乐意了,便静静看着,想来这鬼东西搞不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呸,岸貌道然的老东西,若是单挑,我还敬你是个东西,凭着这么多外力,你神气个什么劲?”
金装女子可不给老道士这么惬意,嘴上不饶地直戳心窝,时不时加些怨妇骂街的言语,说得老道士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但老道士愣是没有出手,任由着那蛟龙气息奄奄。
那金装女子不舍不让,换了蜀州官调,骂得极其难听,哪还有大妖的模样,一眼望去,只怕是哪个被人欺负到哭盈盈的妇人,老道士索性用气机遮蔽耳听,悠然自得。
魏老头看着,挪了身子坐在船头,瞧着道人那副模样,撇了撇嘴,用着武劲传音道:“哪能这么无赖,想当年我和七八个长舌妇对战整整半天,哪有落得下风的地步。”
瞧着魏老头一副神气的模样,十足的吵架我无敌的架势,老道士都气笑了,运气回音:“我说魏老二,这事和你有关么?要不是看在当年那一刀的份上,我早把你撵出小镇了,还有那个谁,若不是借着我的气机,老天早就把他给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