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吹雪穗睁开眼睛时,
她的双手仍在抑制不住地颤抖,额头上更是密布了一层冷汗。
她努力地平复着粗重的喘息声,
直到心绪,
也随着呼吸逐渐回归平稳,
她的嘴角又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紧紧地咬着牙关。
“嘁,那女人……”
“真是疯了!”
那张本就不属于她的容貌上,也前所未有地流露出,根本不应该在她脸上出现的神情——那是惊愕、震惧、凝重以及一丝令人难以捕捉的愤慨。
刚刚借由那具“精致傀儡”的感官所目睹的景象,对于矢吹雪穗来说既无比震撼,又让她感到完全无法理解。
因为,
矢吹雪穗怎么都没有料到——
那个名为黑沼理子,看起来总是优雅、平静的女人……她在最后时刻,竟然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
明明就在这个组织中身居高位,
按理来说,
像是她那个级别应该有着更加冷静、理智的判断力,不应该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没有丝毫的大局观……
可以说,在收容失效发生时,她的身上肩负着这个组织中绝大部分人员的生命。
就算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她至少也要为组织本身的存亡、以及剩余的有生力量而考虑……
毕竟,
手握权力,意味着需要履行同等的责任。
但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
竟全然没有顾忌组织中其他人的死活,
而是选择了最为极端的方式,妄图与自己同归于尽,不顾一切地拉上了包括自己在内的——这座收容站点中的所有人一起为她陪葬。
这也正是最让矢吹雪穗感到气愤的一点。
谁能想到,
一个名义上以保护人类为信条的组织之中,竟然会存在如此自私、疯狂、丧失人性的高层,连组织同伴的生命都弃之不顾。
像是抛弃同伴和“家人”的这种事情……
不仅换自己到相同的立场上,无法做出这样的决定;
其对于自己的每一个“家人”来说,那也是绝不容触碰的红线、绝对无法饶恕的、对于“家庭”的背叛。
而黑沼理子那个该死的女人,
她在陷入到JP-700「洞音」的死亡规则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展开自己体内诡异的领域。
随着一座朱红色的稻荷鸟居从地面上立起,整座鸟居又像是将两面镜子相对照一样,开始向后无限延展,组成了如同千本鸟居那样深远的隧道。
紧接着,
不断蠕动、翻覆的血肉如同浪潮般从鸟居中涌出,转眼间,便将原本由合金钢材料构筑而成的通道完全包裹、覆盖……
整条通道中的场景,也在那一瞬间变为了一片无边无际、波涛汹涌,由果冻质地般粘稠的血液、以及不断膨胀收缩的肉瘤而构成的海洋。
浓烈的血腥味中,还隐藏着一股让人濒临崩溃的恐怖气息,和无法言喻、诡异且迷人的华丽美感。
虽说“人形净琉璃”属于并不存在领域的诡异,
但对于“领域”的情报,矢吹雪穗从“家人”那里也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任何诡异的领域一旦被展开,则会带有“绝对命中”与“绝对封闭”的两种异常特性。
前者,
意味着任何人或事物,只要身处于领域的时空范围内,便相当于陷入到该诡异的规则当中,已经满足了其规则的前置条件,无需任何中间过程,直接达到现实扭曲的效果。
而黑沼理子体内诡异的规则,若是像自己此前所推测的那样,属于通过手掌的接触将物体转化成人类的话……
那么,在她所展开的这一领域之内,无需再满足任何条件,便可以直接将领域中的物体转化,从那片翻覆的血肉海洋中,融合诞生出数不清的新生“黑沼理子”。
事实上,她也正是这么做的。
她的身体上由于陷入“洞音”死亡规则的缘故,每每出现了那些孔洞之时,便会有另外一个与她长相一模一样的女人,从那片血肉之中钻出来……
紧接着,所有的孔洞便会转移到那个新生的分身身上,然后黑沼理子本尊,又因为身处于“洞音”的声波中,继而在身上出现新的孔洞……
由此,这一过程达成闭环,并不断地循环往复。
虽说矢吹雪穗的那两具“精致傀儡”,早就在其领域中被规则转化,相当于被变相摧毁了,导致她并没有亲眼看到事情的结果……
但可以料想的是,
按照她那种转化分身的恐怖速度来看,黑沼理子的领域中,此时应该已经堆满了一张张平静、生硬,带着渗人笑容的脸庞。
无数具“黑沼理子”的身体,拥挤着缠绕交织在一起……
每一具身体上面,都密密麻麻地遍布着无数大小不一的孔洞,与空气接触,发出凄厉刺耳的洞音。
并且,数量和规模如此庞大的“洞音”音源还会进行共振,使“洞音”的分贝被拔高到足以称得上恐怖的程度。
再说到后者,
领域中“绝对封闭”的异常特性,确实能够将整个时空完全封锁。
即便是像“洞音”那种传播无需任何介质,且穿透力极强,能够穿透一切物质材料和任何形式障碍物的声波,也会被“绝对封闭”的特性锁在领域之内,无法传播到外界。
换句话说,
她将领域展开,确实能够暂时地将“洞音”这一诡异给限制住。
不过,
同时这也意味着,那些已经产生且本就无法被反射、折射和吸收的声波……
如今又无法传播到外界,只能留在领域之中,与接连不断产生的声波相叠加,所蕴含的能量会以指数的形式迅速暴涨……
而以黑沼理子那种借用诡异力量的速度和频率来看,
寄宿在她体内的诡异,很快便会复苏。
届时,
由她所展开的领域,也因她的死亡失去支撑进而崩塌……
此前所有被隔绝在领域中不断叠加的声波,也就没有了任何阻拦,在那一瞬间爆发而出,以音速从其原本的位置向外扩散。
整座G的收容站点,很快也会被“洞音”的死亡规则完全覆盖。
等到了那个时候……
这座站点里,包括自己本体在内的所有人……只要移动的速度无法快过音速,那就都会因“洞音”的规则而死。
而这则正是黑沼理子那个疯女人,在最后一刻不惜拉上组织的所有人为她陪葬,也要与自己同归于尽的方式!
那个女人……
简直——
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像她这种在此前根本无法预测出的疯狂行为,自然也将矢吹雪穗最初的计划,给完全打乱了。
早在两个月以前,
矢吹雪穗就伪装潜伏进了这座收容站点,
那个时候她已经在这座站点内部,安插、布置了一定规模的“精致傀儡”,并且从那些傀儡的记忆当中,获取了有关这座收容站点的大量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