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我倒是不知你还有这等吟诗的能为。”
仰躺在甲板上的贾愚闻声回头,便见贾代恶自满头星光中走来。
他没有拄拐,双手背在身后,却偏生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强势来。
“随便说着玩的,老头子别大惊小怪。”
贾愚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右手不经意间握剑,忽然刺出!
啪!
一条黑影突的落下,将他手中的剑抽飞出去,斜斜的插在甲板上,晃动不止。
“嘁!”
第二百三十四次突袭,失败。
自从今天午时老头子钓鱼空军后,便对贾愚之前的建议起了兴趣。
亲自挑出整条官船一百人名兵卒中剑术最好之人,令他亲自培(殴)养(打)贾愚。
并放话道:“不限规则,什么时候贾愚能将他打倒,什么时候才算出师。”
于是便有了这二百三十四次失败。
至于为什么林如海只留下了半数五十盐丁,可船上却有一百名兵卒。
自然是老头子从他神奇的夹带里变出来的。
自从来到盐政衙门后,他忙里忙外所为者,便是这五十九人。
其中九人如今在林如海身边听用,余下五十人俱在此处!
他们年纪普遍不小,大多数甚至与林如海相差没几岁,其中年纪最大的甚至与贾代恶差不多!
那人正是贾愚的剑术教练,李阙!
一手剑术出神入化,舞起来宛如手中擒着一弯明月,剑如月光一般连绵不绝。
又帅又强!
据老头子说,李阙还藏着一手使双剑的本事。将来若是他的表现入了李老爷子的眼,指不定就传给他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倘若他们今晚没活下来,甚至只能是白话。
贾愚走过去将那开了刃的长剑从甲板中拔起,“锵”的一声收剑入鞘。
“老头子,”他眺望着远处平静的水面,看似平静的问道:“他们真的会来吗?”
“不知道,但我希望他们来,而且越多越好。”贾代恶拍了拍身上布满伤痕的甲胄,与他并肩站着。
那似乎永远弯着腰的老头竟比贾愚高上许多。
贾愚道:“为什么?”
贾代恶转头看向他,眼神古井无波:“因为这说明,他们不过如此,连这么粗浅的调虎离山之计都看不出来。
只要他们一出手,你姑丈便能将他们连根拔起,真正坐稳这巡盐御史之位。”
“可他们若是不来呢?”
贾代恶咧嘴笑了,缺了两颗牙的嘴此刻竟如此狰狞。
“一定有人会来的!
至少,赵家不会缺席!”
已经因自身行为不检而落下把柄的他们,只有这一条生路。
贾愚没有问若是来的人太多怎么办。
因为这没有意义,只会泄了胸中的锐气。
他花了足足半上午时间才做好准备,可不是为了死在夜里的!
贾愚拍了拍脸颊,转身扶着剑向船舱内走去。
先给一直乖乖待在屋内的青竹、赤梅送了饭,并嘱咐她们早些睡,夜里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门。
这一次活下来,她们和他或许也算得上是战友?
驱散这奇怪的想法,贾愚回到另一间挤满人的卧室,将自己摔在其中一个空铺上,闭目养神。
裹在有些宽大的甲胄中,他随着行船上下浮动,周围堆满了同样和衣而眠的人。
少顷,贾愚便沉入梦乡之中。
甲板上,用来迷惑盐商的盐丁们仍在兢兢业业的站岗放哨,警惕着过往的每一辆行船。
贾代恶背着手踱步,雪白的须发被江风吹散。
不一会儿,一个独目老人龙行虎步的走了过来,俯在贾代恶耳边轻声道:
“有三家跟了上来,如今已往下游去了,李虎他们坠在后面,只等他们动手,就放信号通知衙门那边。”
说着,他悄然将一封包着油纸的包裹递给贾代恶。
“这是水鬼送来的信,我已吩咐他回去通知林老爷了。”
贾代恶颔首道:“有多少人?”
那独目老人正了正腰间佩剑,剑柄处隐约可见一轮银边红日。
“城里出来的有近百人,不知会不会有其他援手。”
贾代恶道:“到底是新兴起的盐商,底力不足。李阙,通知下去,按两百人备战。
呵呵……盐商嘛,长江上没点人怎能运盐呢……”
“是!”
李阙领命而去。
不多时,船舱内传来些许骚动,又很快平息下来。
……
扬州城,盐政衙门。
前院大堂内,灯火通明。
休息了一日后,精神抖擞的林如海抱臂站在堂中,面前跪着一个披枷带锁,遍身伤痕之人。
此人面色惨白,身上多有血水流出,正是前不久带着盐丁随林如海一同抓闹事青皮的苏仁苏子钰!
林如海望着他,耳边犹响起那日抓人时他的暴怒,那日的冲冠一怒之人,怎短短几日功夫,便成了盐商走狗了?
“呵呵……”苏仁斜着眼仰视着林如海,冷笑道:“如海兄何必这样看着我?事到如今,要杀要剐都随你便是!”
林如海与站门口处的韩问对视一眼,昨夜正是他跟在苏仁身后,将他的去向摸得清清楚楚,而后亲自将苏家父子擒至盐政衙门。
韩问轻轻点头,意思是苏仁被抓之时便已是这样。
林如海收回目光,叹息道:“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他与苏仁自幼相识,进学、科举、做官皆在一处,交情匪浅。
当年苏仁家中出事,无力求学之际,甚至也是林如海帮其度过难关。
两人也曾饮酒起誓,要做青史留名之臣。
往昔种种,难道都是假的吗?
“为什么?哈……”苏仁沾血的嘴角咧开,厉声质问道:“你怎么有脸问我为什么呢?这话本应该由我来问!
为什么你出生便高高在上,为列侯贵公子!?
为什么同年进学,你处处压我一头!?
为什么科举之时,你为探花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