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二人似乎要吵起来,乌达轻拍了下江止符的肩膀,连忙转移话题,对秦长醒说道。
“往日小符在我家打秋风时,就爱说些以前流浪街头的事,我倒觉得怪有趣的。”
秦长醒自然知晓乌达的意思,加之如今情况紧急,也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因此不再争论,三人稍作整顿,便往前街走去。
此地和后街热闹非凡的渔市倒是大有不同,整个街道寂静无比,好似不曾有人生活过一般,直到走了约莫四里路,才瞧见一个正蹲在桥下洗涤小孩衣物的妇人,乍看之下并没有什么异常,可那浸湿衣物的水却是血红色的,江止符冲到了妇人的跟前,大呵一声。
“妖婆,还不快快现身!”
妇人哪见过这场面,顿时吓的蹲坐在地,连忙苦声哀求道。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一旁的秦长醒抿着唇,一言不发,浓墨般的眸子直勾勾的锁着妇人,很显然并不相信她。
倒是向来心善的乌达,走上前去,要掺扶起妇人,而那妇人脸上闪过的一抹窃喜自然也没能逃过秦长醒的眼睛,在妇人拿出藏于袖中的剪刀,要刺向乌达的瞬间,秦长醒已健步向前,拽开了乌达,而江止符则迅速拿起一旁的板凳,往妇人的小腿上砸去,妇人哎呦一声惨叫,再次痛苦的摔倒在地。
可这次尝试了半晌,也不见她爬起来,本就有些佝偻的脊背如今在薄薄的衣衫下以一种蛇一般诡异的姿势舞动着,就连折断的小腿也咔嚓着绷直,随即便四肢着地,撑起身子,像只发疯的野兽般,嘴角狞笑着朝江止符冲了过去,喉咙间还溢着咕噜咕噜的怪声。
饶是见过再多猎奇场面的江止符也有些被唬住了,先是愣怔了下,随即撒开腿疯狂逃跑,而秦长醒和乌达也紧随其后,结果跑着跑着,就误入了赭黯的仿佛群蛇盘踞的建筑间,依旧渺无人烟,清冷诡怪。
一股无法言喻的诡谲压迫感笼罩着秦长醒,寒气直逼天灵盖,抬手一摸,竟是腥臭暗红的粘稠液体,却不知是从何处来的。
芮星落艮,此地还是怪相。
秦长醒面色凝重,拿出北极驱邪院印,咬破手指,以血为印泥,双手扶印震地。
只见周遭祥和岑静的气息伴随着景色一并褪去,随之浮现的是那盘旋的蛇尾楼梯上,悬满尚在滴血的孩童头颅,触目惊心,不见尽头。
放眼望去,屋檐横梁,一片姹紫嫣红,皆是和楼梯间一样的面露惧色的稚童脑袋,其间还掺杂着些幼猫幼狗的头颅,鲜血淋漓,阵阵腐臭,好似过年家家户户高悬的喜气洋洋的红灯笼。
三人呆愣愣的站在原地,陷入了长久的惊骇与沉默中。
而在瞥见那曾送自己糖葫芦的羊角辫小女孩如今也在其中时,秦长醒再也难以忍受,竟胃里一阵翻涌恶心,剧烈的干呕起来。
半晌,才平复下来心绪的秦长醒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所谓的墟并不像文渊阁的藏书中记载的那般简略,它不是某种人为也不是所谓的自然灾害,也不是只会通过怪异的黑雾让人自相残杀,如今的它甚至可以通过制造幻象来迷惑人,它是肉眼可见的表象之后的更为隐匿的存在,可以根据人的反应和抵抗作出适时调整,因此秦长醒通过过往的对墟的描述和记录来制定的策略并没有很好的成效。
和江止符稍作商讨后,秦长醒便决定去和大祭司碰面,一方面是乌达的伤势需要救治,另一方面是需要重新制定寻找祛除墟雾的方法,但面对如此棘手的情况,大家都一筹莫展。
而对于秦长醒描述的渔市和前街的景象,一向肃穆威严的大祭司也少有的陷入了迷茫悲痛中,沉思半晌,才对他说道。
“或许前任捕鱼人留下的东西里有线索。”
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江止符如今也有几分焦灼,连忙追问道。
“在哪?”
“九幽殿,正好乌达受伤行动不便,追风使你又路熟,就负责当捕鱼人的新助手吧。”
“谁要给这呆木头当助手,当初说好了我只负责观测风暴的。”
“以后每周的伙食追加半扇牛排,一条羊腿。”
“成交!”
将乌达交给大祭司身旁跟随的巫医后,秦长醒便和江止符二人火速赶往了九幽殿。
这还是秦长醒第一次来这处,只见岛上遍布着繁茂的阔叶林,郁郁葱葱,遮天蔽日,而那粉墙黛瓦的九幽殿群就隐匿其间,只不过大祭司一行人如今都在日奇岛上,这里倒是不见人影,更显寂静,只剩数不清的鸟群盘旋嬉戏。
江止符对于这里倒是轻车熟路,带着秦长醒就直奔主殿去,殿内只供着一尊石像,是一只长有四翼盘踞而立的大蛇。
秦长醒伫原地,有些愣怔的望着它,而江止符已趁着这空档从案台下扒拉出一个蒙尘的木箱,递给了他,随即寻着秦长醒的视线瞥去,又解释道。
“这是鸣蛇,传说中它的出现预示着大旱。”
秦长醒顿时了然,为何殿内会供奉它了。
毕竟在别处是灾蛇,在此处可算不上。
木箱是前任捕鱼人的,但并未留下太多东西,里面除开一两本耕种气候相关的书,就是些手工编织的藤条小动物,倒是箱底埋着的一个陈旧的玄青色木盒,吸引了秦长醒的视线,他盯着木盒上似曾相识的蟠虺纹,愣怔了片刻,随即轻启木盒,里面只存放着一张破旧的羊皮,上面绘制着的是十方群岛的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