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著雨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她方转身从屋檐上跃下。只是她并没有回桃源居而是去了太医院,见到了正在捣药的阿贵。
温婉闻言,身子剧震,脸色煞白。
“贵太医,你给皇上寻回来的是什么药?”花著雨也不多话,开门见山地问道。
姬凤离冷然道:“婉儿,你也是个聪明的女子,为何总是想不开呢。朕这一生只会有一个女人,再不会有其他。”他负手而起,缓步踱到温婉面前,“有些事,朕不说,并不说明朕就不知道。当日,朕与皇后大婚是临时决定,若无人暗中送信,这消息要传到皇甫无双耳中,至少要十天以上,可为何他很快就知道了,还设局杀害了太上皇,以阻止朕和皇后的大婚?”
阿贵放下手中的捣药槌跪下施礼,十分为难地说道:“娘娘,这件事陛下特意嘱托老臣万不能告诉娘娘,所以,老臣不能说。不过,老臣可以告诉娘娘,陛下的身子非常好,您不必担心。陛下吃的药,完全是为了娘娘着想。”
花著雨在屋檐上听得心一颤一颤的,她倒是忘记了,姬凤离是皇帝,他还担负着为皇家绵延子嗣的重任。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子嗣众多。
“为我?”花著雨一时懵住了,姬凤离吃药和她有什么关系。
“皇上,您是一国之君,您可以有妃嫔的,就算皇上不喜欢臣女,臣女也甘愿入宫为妃,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请皇上不要让婉儿离开。”温婉急急说道,娇美如花的脸上,满是凄婉。
“是的,娘娘忘记自己生殿下和公主时,是难产吗?”阿贵缓缓说道。
姬凤离淡淡说道:“这个问题,很久以前朕就回答过你,你若想听,朕便再回答一次,从来没有!夜已深,你及早出宫吧!”
花著雨一愣,难产,为她好?仔细一回味阿贵的话,顿时如遭雷击,“你是说,陛下他,服用的是……是……绝子药?”花著雨嘴唇颤抖连话都几乎说不连贯。
温婉剪水双眸中似乎漾起了水雾,“皇上可曾喜欢过婉儿。”
阿贵点了点头,“这件事娘娘还是装作不知道为好。”
“皇上!”温婉又大声唤道。姬凤离这才回过神来,将茶盏慢慢放到案上,问道:“你方才说什么了?”
花著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桃源居的,心中萦绕的只是“绝子药”三个字。莫说是皇帝,就是凡俗百姓,也将子嗣问题看得很重。可是,姬凤离他竟然服用了绝子药。方才她还因为温婉说的“开枝散叶,延绵子嗣”而迁怒于他。而他,为了她,原来早就已经做好此生再不要子嗣的准备。
她双眼冒火地紧盯着下面,支着耳朵想听姬凤离的答案,可过了半晌,姬凤离却并未回答。细细看去,这厮居然在发呆,敢情方才不是听曲子在沉醉,竟是在神游天外。
怪不得自从她身体好转,他就日日早出晚归,只怕是在刻意躲着她吧。原来他一直在等着阿贵这粒绝子药。
花著雨在屋檐上慢慢倒抽了一口气,心想着,今夜搞不好能抓奸。姬凤离若说个“有”字,然后温婉再投怀送抱,那么……
这一刻,她心中满溢着忧伤和感动。这个男子为了她什么都不惜去做,从来不为自己留一点余地。
那抚琴女子正是温婉,华美的裙裳笼着她窈窕的身姿,乌发梳成繁复高雅的发髻,让她看上去尽显女子的妖娆和柔媚。一曲而终,温婉低低唤道:“皇上,臣女临去之前很想知道,皇上可曾对婉有过一丝一毫的动心。”
红烛摇曳,映出一室朦朦胧胧的光晕。花著雨坐在床榻上,一如所有等着丈夫晚归的女子,但她不是怨妇,因为她知道,不管多晚,她等的那个人一定会回来。
花著雨顿时有些愤愤然,原以为他忙于国事所以这么晚不回去,如今却发现他只是在这里听曲儿。她目光再一扫,视线凝住在抚琴的女子身上,眸光一凛。怪不得啊,原来何止是在听曲,却是在私会佳人。
姬凤离回来时,看到她还没睡,显然受宠若惊。
殿内灯火通明,花著雨一眼便看到坐在龙案前的姬凤离,他并未批奏折,而是在听曲子,从上面望下去看不到他面上神情,但他手中握着的茶盏却微微倾斜,然他却毫无所觉,显然听得颇为沉醉。
“怎么还没睡?”他低低问道。
她转身翩然离去,走到无人看到的地方,又转身折了回去,避过禁卫军,翻身上了勤政殿的殿顶。趴在屋檐上,屏住呼吸,悄然掀开屋顶上的琉璃瓦,偷偷向下瞧。这种事她以前没少干过,做起来自然驾轻就熟。
“我在等你!”她轻声道。
花著雨微微凝眉,随即嫣然一笑,“不用了,皇上既然忙着,本宫就不进去了。”
他唇角一扬,深邃的墨色眼眸在他绝色的笑容里灿若流星。
姬凤离的太监总管赵公公乍然见到花著雨,似乎狠狠吃了一惊,忙躬身施礼道:“娘娘怎么来了?容老奴去禀报皇上一声。”话语里,隐含着几分说不出的紧张。
花著雨走上前去,抱住他的腰,依偎在他怀里。
到了勤政殿外,夜色已经深了。从殿内透出来的灯光映亮了前廊的朱红栏杆和一众守护的太监。大殿深处隐约有琴声流泻而出,在夜色中听上去格外缥缈动人。
姬凤离微一错愣,低头看她,黑眸中有光在飞舞。
廊下一株夜来香开得正盛,那花色在黯淡的天光里有一种哀怨的味道。花著雨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像春闺怨妇,可她是绝对不会真得做一个怨妇的,她起身,一个宫女也没带,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