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酉末,老太爷一身疲倦回到家来。
老太太忙张罗人给老太爷服侍梳洗。
老太爷六十多岁的人,两天一夜的忙碌,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歇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用过了晚膳,大房大太太领着萧斐兄妹三人,二房二老爷、二太太都过来了,听老太爷说起事来。
事情是这样的,太子殿下自去岁染了咳疾,总时好时坏,一直没法根治。
今冬几场寒风一吹,又咳了起来,一直不见好,前几天又染了风寒,发起热来,这几日也未上朝。
原以为并不是大病,又一直由太医院院正吴太医亲自照看着,很快就会痊愈的。
没想到来势汹汹,初八夜里,高热不退,初九近晌,圣上还在乾清宫和内阁议事,就有人来禀,皇太子薨了。
圣上听到消息,整个人都呆了。
抓着来人,问了两遍,才信了。听完整个人坐在龙椅上,一动不动。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
还是胡阁老将圣上叫回了神,请圣上下旨处理。
圣上叫胡阁老总览皇太子丧事,又下令将东宫宫人、来往宫人、太医、药监等相关人员单独拉出来,从头到尾认真查处。
说完便去了东宫。
这才有了一桩桩,一件件后来的戒严、哭灵、禁嫁娶等等的事。
昨夜内阁胡阁老和萧老太爷轮值,所以老太爷一夜未归。
原来是这么回事,众人心里百味回转:就一场风寒,壮年的皇太子就一命呜呼,留下孤儿寡母,丢开了这万里锦绣江山。
不知最后谁哭谁笑。
老太爷讲完,想起圣上从乾清宫起身,踉跄走向东宫那哀伤、颓然的背影;想起圣上一夜苍老的模样,心里戚戚然--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朝心血全成空。
老太太轻拍老太爷的手,对儿孙们道:“今日先这样吧,此事勿外传、勿议论,以免招惹是非。”
众人应是,退了下去。
老太太跟老太爷说:“累了吧,没事的话,就先歇了吧。”
老太爷叹一口气,“累了,心里却想着事。”
老太太说:“你把事说出来我听听,说出来,心里头就轻松了。”
老太爷手指轻轻扣着炕桌,盯着跳动的烛火,轻说:“我是忧心,国失储君,人心浮动。”
老太太说:“谁又想到会这样呢。刚刚没问,东宫此事,这两日可有查出什么来?是天意,还是人为?”
老太爷说:“什么也没查出来。恐怕,是天意。”
老太太沉默了,好一会才说了一句:“时也,命也。人心浮动就人心浮动吧,一时半会也闹不起来。你先休息好,应付了眼前的事,这些事迟些再说。”
老太爷低声说:“终究要闹起来的。齐王、韩王皆为嫡出,虽说齐王为长,但韩王向来得宠;另外,尚有一个受宠的惠郡王。真是千头万绪。”
顿了一会又说:“封阁老怎么这么会选时机,功成身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一件都不用担。”
老太太呵呵一笑:“时也,命也。你想不趟这水,能吗?不能。羡慕不来,你就操你的心去吧。”
老太爷摇头:“我就说说。我是遇事就退的人吗?几十年遇到的事还少吗?不说了,不说了,我先歇了。”
老太太将门口的丫头叫进来,服侍老两口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