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的太慢啦!”我朝他挥挥手,在原地蹦蹦跳跳等他。
迟暄此时也不顾帝王威严,跑过来拉住我的手。“这边!”
我任他牵着我跑回了南薰殿。汪公公见我二人都淋湿了,着急地为我们准备热水沐浴。只是南薰殿不比宫里的同心殿,此处唯有一处狭小汤池。
我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悄悄道:“还是迟公子先沐浴更衣吧。小合先告退啦。”
他一把揽住我的腰:“来了此处还想走么?”
我与迟暄共同在热气腾腾的汤池中沐浴,宫娥都在屏风外头。他往我身上浇灌温暖的池水,我很快就暖和了。沐浴之后,我先出去换了衣服,看见宫娥皆红了脸。
更衣完毕后,宫娥又为我擦拭长发。铜镜中的我未施粉黛,又刚刚热水洗浴过,唇红齿白,目波澄鲜,楚楚如花。
迟暄出来看到这般的我,亦是笑道:“秦姑娘,又见面了。”
午后雨又开始下了。整个午后,我与迟暄皆在南薰殿中嬉戏玩耍,寻欢作乐。晚间用过晚膳,又手牵手在湖畔散步。晚风习习,我与他就像是生活在镜海边上的寻常百姓夫妻,那样笑语连连,乐趣不断。
夜里,他自是留我在南薰殿歇下。仲夏凉夜,他在我身上留下无数深吻,二人缠绵直至乌云盖月,东方破晓。
自那之后,观海殿近水楼台,迟暄常常来殿中看望,我也一到午间就在殿门口等他。二人携手前往镜海散步,对酒临风,琴瑟和鸣。我会给他讲话本上的传说,和从前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稀奇。有时也会想起家乡小食,他便让小厨房学着做些江南菜肴,二人一同在镜海边的亭中品尝。
傍晚,我们会在镜海上泛舟。我与他躺在船头看晚霞,霞光如绸,湖面如镜,山海开阔,岁月悠长。
我告诉他,大昭之南有一世外仙境,名唤嫏嬛。高山环抱,若是引吭高歌,应有群山回唱。那是一座没有高墙的城池。周围连绵的山峦就是天然的城墙。那是一座没有楼宇的城池。人们在草原上搭起帐篷,唱起悠长动人的牧歌。
相传,嫏嬛是神女的情人落在凡间的一枚银戒。原来写作郎环,只是景色优美,被外人叫成了仙人书阁。
走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随处可见散落的羊群,就像镶嵌在碧绿天宇上的,皎洁的星星。遇见一处又一处湖泊,也想镜海这般,澄澈如天镜,清冽耀眼。
傍晚草原上空会飘荡着滚烫的火烧云,金紫的霞光漫天,那一团团云朵间光芒四射,恍若冒着热气的金色汤汁淌出了迸裂的瓦罐,烫化了锋利的边角,让云团边缘变得无比丰盈弹润。
霞光绚丽,健壮的马匹成群奔来,天地浩响。那些健硕的、美丽的棕黑色马匹,油亮的皮毛在夕阳下闪闪发光。为首的几匹十分高大,留着的长长马鬃,奔跑时在风中烈烈飞扬,极为健美。后面的马都被剪短了毛发,团结地跟在大马身后,有浅棕、白、黑,还有花皮马。
迟暄笑,你说的这般真切,仿佛真正去过那世外仙境。
我说,若能在书中神游四海,也算是游历过大昭的壮阔山河。
讲到疲惫,偶有睡去,梦里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到了晚间,不是歇在观海殿,就是歇在南薰殿。长夜漫漫,我与他每每精疲力竭,相拥而眠,第二日又再如新生一般走在湖畔临风赏景。夜里偶有醒来,他总是拥我入怀,极尽缱绻。
这一夜,又是欢爱之后,正喘息,迟暄忽然拈起我的一丝头发和他的,指尖笨拙地缠绕起来,打了一个结。
“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可好?”他哑声道。正说话间,可好二字还未出口,我与他的发丝就因为太过柔顺而弹开了。迟暄不气馁,又拈起一束头发打结,只是发丝又一瞬便弹开。这次,迟暄有些生气了。
我笑:“迟暄定是与皇后早就成了结发夫妻,便与小合做不得了。”
他摇摇头:“新婚之夜礼仪繁杂,我已经忘记是否和皇后行过结发之礼了。若是有过,我怎么会不记得头发会弹开这样的事?”
我扑哧一声笑开了,又忍住,一本正经点头,道:“迟暄,一束头发是不能打结的,只需少取些,只数根,像这样便好。”我学着他的样子给我俩的头发打结,拉紧,很快便固定住了。
他欣喜异常,又在我唇间留下一吻:“还是思合聪慧。”
得知我会吹笛之后,他命人从皇家珍宝阁取来玉笛赠我,还告诉我此笛名为“寻风”。我忽然想起哥哥的王府好似也有一支御赐的精美玉笛,名唤“如月”,跟眼前的这支笛长得很是相似,不过多了一些画上去的银灰花纹,莫不是一对吧。我从桢王府离开之时,想着御赐之物太过贵重,就并没有把如月带走。如今手上倒多了一支寻风,倒是十分有缘。
整个七月中下旬,除了十五这日,迟暄都陪在我身边。若说从前我总是看不清道不明他对我究竟有几分真心,如今在这行宫倒是深刻地感受到我与他之间的变化。我与他仿佛都和从前在宫里不太一样了,又仿佛从来如此,本就该如此。
在行宫的日子仿佛时间都变慢了。一天中日光照耀的时间很长,可是转头一看日子又过得好快。我如身处幻梦一般,半醒半醉,到了八月初一这日才猛然发现,上月,我的葵水仿佛并没有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