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我汪瑞今年三十有四了，古语有云三十而立，我却既无子嗣、一手打下的基业还是她何家的，我岂能甘心？如今有你红袖添香又有了孩儿，这孩子是一定要跟我姓汪的，所以你就安安心心的养胎，一切有夫君给你做主。”

绿云点了点他鼻子，“算你有良心，睡吧。”

她自去镜前拆下发髻，汪瑞躺在榻上正拉过绣被，又听她问道：“今晚的事情可顺利么？”

汪瑞闻言叹了声：“尚可，唉……就是往后青衿怕是要遭罪了，那冯朗可不是个好相处的。”

绿云动作停了停，说道：“早知如此还不如之前让那谢言带青衿走呢，你们非要棒打鸳鸯，现在可好，人财两失。”

“谁能知道这昌黎城风云突变，那冯朗的爹就做了皇帝呢，”汪瑞一说起这个就肉疼，“之前我也知道他对青衿垂涎三尺，要不是有太子经常来听曲他早就用强了，唉，我只是想让青衿多留个两三年，再让我捧出一个头牌就行了，哪知道……”

听他唉声叹气的，绿云卸完头饰走回榻前，安慰他道：“好了好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冯朗岂是你得罪得起的，要怪也只能怪青衿的命不好，不像我，早早就从了你。”

她上了榻，素手放在汪瑞胸前，轻声道：“我们这个行当的，嫁得一个良人比什么都强，你看那些被人买去的姐妹，姿色尚在时还有几分荣宠，不在了呢？扫地出门的有之，转手赠人的有之，更惨的还有被卖给胡人的……”

她说着，神色也变得悲戚起来，汪瑞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由得赶紧搂住她，说道：“你看你，怎么说着说着还哭了呢，我汪瑞岂是那般负心之人……”

绿云咬着唇，嗔道：“反正你要是负了我，我就只有带着孩儿往白浪河里一跳，一了百了，总好过生不如死。”

“什么死不死的、净说些混话，”汪瑞心道大夫说得没错、这女人怀了孩子情绪就会善变，于是他便转移开话题：“对了，今晚在船上你猜我还见着谁了？”

“谁？”绿云擦了把眼泪。

“谢言谢大家，”汪瑞摇头道：“原来他是要带着青衿私奔的。”

“啊？”绿云来了兴趣，立刻问道：“然后呢？他俩走成了么？坏了，他俩要是走了你怎么给冯朗交待？”

“你和青衿不是很要好么，还怪我棒打鸳鸯，”汪瑞打趣的问她，“你希望他俩走成还是没走成？”

“讨厌，”绿云轻捶了他一下，“青衿再好也是外人，我只希望夫君你一切都好。”

汪瑞心得意足的笑了声，继而慨叹道：“哪里走得了，谢言要不是顶着个谢氏的名字，怕是连船都下不成。”

“那他怎么弄的，难道他就眼睁睁看着……”绿云说到一半不说了，只幽幽一叹。

汪瑞也不说话，当时他在船上也是想到了自己和绿云，不免有些共情，因此他出了那个门就早早下了船，也不回家便直接奔绿云这里来了。

“夫君……”

“嗯？”

“不如你不做那个岫云楼了罢，你那两个小舅子不老是眼红么？”绿云的语气有些怅然，“干脆给他们算了，总有些伤天理，就算给孩子积些德也好啊，以夫君你的能力，做什么不成……”

汪瑞叹了口气，“再说罢，总要先把你娘俩安顿好。”他看了怀里的绿云一眼，宽慰她道：“歇息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绿云嗯了声，靠榻一侧的汪瑞吹熄了灯，半掩着被子躺下来，绿云拉过他的手枕在头下，闭上眼睡去了，他却脑子里一会儿是娶她过门的事，一会儿又是踩着青衿的冯朗那张恣意跋扈的脸，好半晌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

仿若被魇着了，汪瑞迷迷瞪瞪的半睁开眼，却悚然见着榻边坐着一个黑影，他瞬间惊醒过来，脱口而出道：

“谁？！”

嚓的一声轻响，房内的灯被点着，一个声音随之传入他耳朵。

“……汪主事，你醒了？”

躬身点着了铜灯的青衿抬起身子，把灯罩轻轻放了上去，乍亮的光线一下柔和了许多。

将将适应了视野的汪瑞脑子一下转不过来，诧声道：“青衿？你怎么在这儿？”

可他的视线即刻就被塌边一个黑衣劲装的女子牢牢抓住，因为这眉宇锐利的女子正把一柄很长的刀搁上他的胸————

“汪掌柜，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