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鸱在内心中反复重复着这句话。

“享受你们最后的正常人生吧，谁也说不好你们以后的人生轨迹将是如何了。”班主任严肃地讲道。

之后班主任说了些什么，文鸱已经记不得了，他满脑子想的只有赶紧听到下课的铃声，然后去找琉昕问个究竟。

铃声一响起，文鸱便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了琉昕身前，这一行为给一众同学都吓了一跳，要知道，平常下课后这位大仙可是屁股都不从椅子上挪动一下的。

文鸱双手按在桌子上，一时间有许多话要讲，却又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

“怎么了，文鸱？”

少女装作疑惑的样子。

“我的确有很多话要和你说，比如，为什么要加入那个联盟，之前的九个班全灭的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那啊，为什么你还要去冒这个险，这种事让我去就行了，你为什么...”

琉昕从座位上站起。

“我不想一直是被别人保护的那个。”

时间在那一瞬间似乎停下了，文鸱的思绪随着这一句话飞回了数年前。

寒冷的严冬，高挂的太阳，却散发不出一丁点热量，雪花沿着太阳照射的方向纷纷落下，片片雪花砸落到少女的头发上，肩膀上，还有眼泪上。文鸱在远处看着，看着女孩坐在长椅的一端，独自哭泣。

已经记不得为何，好似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向那个女孩走去，坐在长椅的另一端。只是坐到长椅的一瞬间，整个身体便感受到了那透入灵魂的寒冷，仿佛能将人的内心完全冰封住一般。

只记得是文鸱率先发言，说道：“这么冷的天，为什么要一个人在外面哭呢。”

文鸱并没有听到回复，只看见女孩的右手向自己摆动，示意自己靠过去，他坐到女孩身边，将自己的围脖解下，给女孩戴上，又轻轻抚去脸上的泪珠。

女孩抽泣着，脸上又滚落了一批新的泪珠，文鸱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又将泪珠抚去。

五分钟的时间里，只是在一直重复这一过程。

“外面太冷了，若是不介意的话，来我家吧。”文鸱的一句话打破了五分钟的寂静。女孩未做答复，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他站起，来到女孩身前，伸出了手。女孩抬起头，哭红的双眼，还有结成霜的眼泪，这一幕永远烙印在了文鸱的心里。女孩牵过文鸱的手，和他一起行走着...

“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女孩摇摇头。

“你就不怕我把你抓走吗？”

女孩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如果你要把我抓走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永远带我离开这里，无论你要做什么...”

文鸱一时语塞，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男孩一路牵着女孩的手，回到了自己的家。

“到了，这里就是我家了，随便坐吧。”

女孩乖巧地坐在沙发的一端，宛如一只猫，只是安静地坐在那，不出声音，不做动作。

文鸱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女孩的前方。

“喝点水吧，在外面待那么久一定很冷吧。”

听到文鸱的话，女孩也只是拿起水杯抿了几口。

“可以和我说说你为什么一个人在外面哭吗，若是不想说的话也不用为难自己。”

女孩先是张嘴，似乎有话要说，但又突然开始哭泣。

这次女孩不再是哭泣，而是没有了限制一般放声大哭。

文鸱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拿来了纸巾，给女孩擦掉眼泪。

一张纸...两张纸...三张纸...

女孩又张开了嘴，带着哭腔，终于说道：“我的爷爷去世了。”

只说了这一句，便又是短暂的停顿。

“今天早上我没有听见爷爷的声音，我以为是他还没起床，我便去叫爷爷起床，但无论怎么叫爷爷都没有回应...”

“我吓得哭喊不止，直到哭喊声把邻居引来，之后是邻居给医院打了电话。”

“许久不见的爸爸也回来了...”

说到此处，女孩便又开始哭泣...

“我并不喜欢我的爸爸，从我记事开始他便没有几天待在家里，我是被妈妈一个人带大的，后来我上了学，班里的人都说我没有爸爸，我把那些话回家学给妈妈听，妈妈听后也只是安慰我，说爸爸只是忙。”

“后来，爸爸几年都没有回家，而妈妈也不堪重负，病了一场。”

“在几个月后，妈妈的病才算痊愈，可自从那之后妈妈就像变了一个人，她变得异常敏感，对周围的一切声音，一切事物都特别敏感。”

“妈妈每天都睡不好觉，最后通过吃安眠药的办法来增强睡眠。可这根本不是长久之计，后来就算吃了安眠药每天也只有四个小时左右的睡眠。”

“之后她的脾气变得很怪异，正常的时候她还是温柔的妈妈，而一旦发生了什么不随她心意的事，或者我没有按她所说行事，她就变得特别暴躁，她会骂我，有时还会打我，总说我和爸爸一个德行。但每次她变得正常之后又会极度懊悔，跪在地上对我道歉...”

“有一天，家里没了妈妈的身影，我只在桌子上看见了一张纸，上面是妈妈的字迹，她说她再也无法忍受这一切了，无法忍受那个暴躁的自己给女儿带去的伤害，她选择了离开，之后便杳无音信...”

“之后，爷爷不知用何种方式知晓了妈妈离开的消息，把我接到了他家。”

“爷爷是个不苟言笑的严肃之人，起码以前在别人的描述里是这样的，但在我的记忆里，爷爷是个很爱笑的老人，他在面对我的时候基本都是保持着笑意的，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会很开心。我永远都忘不了爷爷那爽朗的笑声...”

“在爷爷家的生活是快乐的，爷爷对我很好，我想要什么他都会给我买。我最喜欢的时光便是看着爷爷和他的朋友们玩牌，我坐在他的膝盖上，披着爷爷的大衣...”

“听爷爷的朋友们说，爷爷年轻时是很厉害的，他带着我去过一座寺庙很多次，听说那是他出钱修建的...”

“但是今天他就那样突然离开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爸爸为爷爷举办了葬礼，但我始终不想去面对那个男人，那个把我和妈妈抛弃在家里不管不问的男人。”

“我到底该怎么办...”

女孩的话说完了，接着是比之前更强烈的哭泣。

文鸱也陷入到了这种悲伤中，突然，他感到胸前一阵温暖，是女孩靠在了他的胸前，文鸱一时有些惊愕，有些不知所措，像是出于本能一般，文鸱张开双臂，将这受伤的小猫抱在了怀里...

“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