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找个遍,确定弟弟不在敖包滩、不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该喊的地方也都喊到了,没有回音。那个鲜活的小生命仿佛就这样消失了……
在我的耳畔总是回旋着弟弟唤我的童音:“姐姐……姐姐……”我每每回头,眼里盈满泪水。
我去村子里的水井旁寻找,趴在井沿朝里面喊:“小双……小双……”水面纹丝不动,只能看见我的脸,倒映在水中;我去西坡儿的树林里寻找,喊:“小双……小双……”树叶闪闪发光,树林里的光斑一闪一闪;我去河边寻找,河水微泛涟漪,轻轻把浪花推到岸边;我去弟弟常去的“秘密基地”寻找……找着找着我的视线就模糊了,弟弟那么小,他能去哪儿呢?泪水像流淌着的洮儿河水……
我不敢哭,跑去猪场找父亲,一见到父亲,再也按捺不住已经失控的情绪,“哇”地一声哭了!
“爸爸,弟弟弄丢了!已经找遍了,可是哪儿都没有!”我呜呜地哭着,父亲也慌了神,领着我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着,叮嘱二姑要看好猪场里新生的小猪儿。
我跟父亲先回到家里,父亲领着我在家里又找了一遍。父亲急促地喊着弟弟的名字:“小双……小双……”经过再次确认,家里肯定没有了。这时再出去搜寻滩上的每一个地方,恨不得把敖包滩上的沙土都重新翻一遍。我眼泪汪汪地看着这敖包、看着山、看着水、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唯一没有弟弟的身影,他还那么弱不禁风,那一身绿色的小衣服,盼望着能在我的视野中突然出现……我总是阻止自己,不让自己往坏处想。
“他能不能去地里找我呢?结果没找到,遇见草原狼?”我来到自家白菜地,白菜只剩菜根儿,还有干巴叶子。地里也没有被狼吃剩的人骨头,我越想越怕,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弟弟呀,你到底去哪儿了?一直找到下午三点多,太阳都往西边去了,身上一阵寒噤,要是晚上找不着弟弟,他会在哪里过夜呀!我对着苍天无助地喊,泪眼迷离。“小双……小双……”我的嗓子喊哑了,声音哽咽了……也不知道父亲和母亲会怎么样,我不敢想了。我一步一挪地往家的方向走,天渐渐黑了。我回家拿上手电筒又出来找,河面上一片漆黑,河对面有几点渔火,蒲草的影子在水里晃动,顺着手电的光柱,我拿起石块奋力向河里扔去,一潭死水,没有一丝风,我的声音在水面上回旋。我已经绝望到欲哭无泪了。一整天了,没有吃饭一直挺到晚上了,身体的极度疲惫让我瘫坐在河边。
“亲爱的弟弟,让姐姐去哪儿找你呀!”突然想去祖母的敖包看一看,我走到敖包旁,跪在敖包的正前方。我大声地喊:“奶奶,我把弟弟弄丢了!我该怎么办?”
我的声音在敖包四周回荡,还是没有回音,这时冥冥之中,我感觉祖母在耳边说话,让我回家再找找。
我开始拼命地往家跑,跑到家还是没看见弟弟,我就在院子里喊。
突然听见弟弟的声音,“姐!我在这儿呢!”
我顺着声音找去,弟弟居然在我们新挖的菜窖里!
“快上来吧!咱家找你都找疯了!你怎么躲在菜窖里?”我抹了一把眼泪问。
“我们玩捉迷藏,我藏在里面大家都找不到我!后来我睡着了,现在饿了才醒。”弟弟说。
弟弟的一声“姐”真的把我的心都震碎了!亲爱的弟弟,这辈子姐姐一定好好保护你,我在心里默默地感谢护佑我的敖包,深信是祖母的心灵感应让我找到了弟弟。
我找回了依然在找孩子的父亲和母亲,告诉他们弟弟找到了。回家以后没有人再说找孩子的事情了,虚惊一场而已。
这件事让我明白亲人有多重要,弟弟是我一母同胞,血脉相连!这夜我站在家的星空下,要好好想一想,永远解不开的是那一道绳索……
我确信,敖包上的每一块石头都会说话,都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必须有那个传承的人,以你的方式给万物写信,以你的方式在夕阳下唱牧歌……每一块石头都胸怀高远,总想在一场小雨和另一场下雨之间,让一只初恋的小羊怀上草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