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号道路东北方的一处密林中,身着小熊睡衣的少年拖着一个干瘪的储物袋艰难跋涉,他身后飘着一只幽灵,脚边是佩戴紫色围脖的伊布。
少年抬手擦拭额头沁出的汗珠,眼神迷惘,他迷路了。
厄尔本来打算走他自以为存在的秘密通道离开实验室,谁料他跟随伊布指引,所到之处竟是一处墙角,他顿时傻了眼,墙角处开了个小洞,不比耗子洞大上多少,以至他认为伊布也不可能从这样狭小的洞空钻出去。
然而伊布当场就给他演示了一番,事实证明伊布只是茸毛蓬松,实际只很小一只。
失望之余满腔疑惑浮上心头,实验室为什么会有耗子洞?
实验室的属性决定了其超高的基础标准,按理来讲,实验室落成后首当保证的便是建筑质量,不可能出现质量不合格的荒唐事故。通常标准都要求甚高,眼下这处用于重要秘密研究的实验室更不可能出现建筑自然破损的情况,遑论被挖出一条连通外界的耗子洞。
他当时询问伊布是否知晓这处通道形成的原因,伊布迷迷糊糊地告诉他,自它记事就莫名知道有这么个通道了。
厄尔闻言若有所思,没再追究更深的缘由。
于是乎,他领着俩宝可梦原路返回,朝之前定好的既定路线进发。
走了大半天,他们不出意外的迷路了。
厄尔出神地望着被葱葱绿植遮挡的前路,每一步都能感受到密林对少年人深厚的恶意,脚下是腐殖层特有的绵软触感,耳畔是踩碎枯叶发出的咔嚓声响。
初春的山里多是没有融化的积雪,山内的温度远低于山外,这份早春独有的寒意,他上次品尝还是儿时,记得那时老叔非拉着他去赏花,他心里抵触,不以为早春有什么花可赏,直到入了山,见了漫山遍野的小花才消了心中的几分不快,觉得颇有几分春天风味。
时下,正是生命交替的时节,他想时值立春是新一年的开始,同时代表他的新生。
旧的植物死去落地,碾落成泥,新的植物生根发芽,自顾嫩绿。
厄尔没有太过的时间去感慨自然嬗变的美妙或残酷,此时太多问题困扰着他,将他囚禁在当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之前伊布老鼠洞的事情往深一层想,银河队发现老鼠洞的存在会不会因对实验体外逃存疑,而在这片密林搜找漏网的伊布,倘若相遇,他如何应对;再则他迷路之后,该如何找回正确的道路从而到达既定的目的地,在此期间食物是否足够,是否会遇到肉食宝可梦的袭击;
他会不会与救援队面对面碰个正着,然后展开强迫救援;即使他抵达城镇,以他目前的黑户状态如何生存,这方世界有没有招收童工的传统……
他发现值得值得忧虑的事情太多,想想就恶心,索性什么都不去想了,到最后还是随遇而安四个字,抑或用安之若命形容更为贴切。
重活一次还是没有避免弱者的悲哀,面对当下处境,他能做的选择依旧少的可怜。
某一刻,他突发奇想地请教夜巡灵,自己死后会不会变成如它一样的幽灵。
不想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这让他深感意外的同时有了一丝窃喜,至少死后还有幽灵当。
据夜巡灵的回答,他死后会成为很强的幽灵,至于多强,夜巡灵的解释很粗暴,成为幽灵后的厄尔杀死夜巡灵就像现在的夜巡灵杀死活着的厄尔那样简单。
厄尔很满意这个简单易懂的答案,甚至产生了不该有的心动,要不死一死得了,活着太他娘的受罪了。
他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宁生而曳尾涂中,活着最重要,其次才是怎么活。
途中他尝试运用前世的经验根据树的年轮识别方向,可惜并没有寻到合适的木桩。
难不成他需要亲自砍一截木桩才能看到年轮么?最艹蛋的是就算他真有能力砍,也不一定看得懂年轮。
谁能想到,真到了不绝如缕之际地理知识最实用啊!
他没有钻牛角尖地一条路走到黑,与其在森林里乱窜不如先保存体力另寻他法。
他背靠一颗大树坐下,撸了两把伊布,开了个罐头喂它,自己啃了两口面包。好在夜巡灵不需要进食,不然生存压力会进一步加大。
‘食物节约着吃还够近一周的量,可是淡水只能坚持最多三天了。’他抿了一小口水,陷入沉思。
一路走来,他遇到不少宝可梦,多是绿毛虫之类不会对他造成威胁的昆虫系宝可梦,少见几只兽型宝可梦也是没等他分辨具体种类就远远跑开了。对了,他时能看见蚊子并听见那令人厌恶的嗡嗡声,由此可推断这个世界存在他所熟识的一些生物。
但他并未见到前世的那些动物,比如兔子野鸡什么的。
话说野外求生会不会太阴间了,前世看那些视频真不觉得有啥,自己扛枪上了,发现真是生死一念之间。
看人挑担不费力,自己挑担压断脊。有些理初听闻时不以为意,可活着活着也就明白那么一回事了。
“唉,真难啊。”他不由自主地叹气道。
他对这方世界所知甚少,目前也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地慢慢完善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了。别人行事是步步为营的稳扎稳打,他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摸着石头过河。
仅仅半天他便感觉意志消沉,精疲力竭,部分是少年身体的缘故,更多的则是他这个文明社会幸运儿的后遗症。
以前活在安稳的法治社会时,总期待丛林法则,现在实现了,他反倒成了好龙的叶公,有够讽刺。
他揉了把脸,将纷乱的杂思抛出脑海,目前,他亟需考虑的事情只有一件,如何走出这片密林前往文明世界!
他突然想到前世的常识:太阳东升西落!
太阳在东方!他可以通过太阳辨别方向。
他抬起头看,发现荟萃的草木遮蔽视线,仅几缕阳光透入林下,根本看不见太阳。
“夜巡灵,麻烦看看太阳的位置。”
“夜巡。”
厄尔见夜巡灵久久未动,以为自己没有表述清楚,遂重新组织语言说了一次。可夜巡灵闻言仍未反应,他心头迷惑,转念想起这家伙没有漂浮的特性,TM飞不起来!
谁说察觉特性比漂浮关键的,艹!
待一人一兽一幽灵又兜兜转转一程路途后,终得见天日,太阳高高挂在头顶,与印象里的别无二致,一直悬在天上散发出光芒,太阳还是太阳,但厄尔的感受却变了,觉得此时此刻的它那么遥不可及,有种隔山看海的怪异感觉。
太阳升起后在东边,他需要往东北方向走,所以跟着太阳走便是东,那,北这个方位又该怎么辨识呢?
厄尔再次迷惘了,最令他崩溃的还不止于此,他惊讶地发现无论他往四面哪个方向走,太阳始终在他前行方向的正前方。
他了然了一个事实,他是个实实在在、彻彻底底的地理文盲!
要不还是死了算了。
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夜巡灵给了他一个意料之外的讯息:不远处有人类的气息。
这是一个好坏参半的消息,他遇到了同胞,能知晓现在所处位置,不用再担忧迷路问题,这是幸运的,但也由此引出了另一个问题,他不能确定附近同胞的阶级成分,联盟的人他不好过,银河队的人,他大概难逃一死。
唯有遇到与屠村事件毫无关系的路人才可让他安心,但他又怎么判断所遇之人与该事件无关呢?无论怎么想,这个人是联盟或者银河队的可能性都远大于遇见好心同胞。
弱者的悲哀之处就在于无论怎么选都是错的,其实再怎么进行事前分析,他自始至终都只有去这么一个选项。
“他离我们多远。”
夜巡灵的声音在他脑内响起,意思表达很模糊。他恍然认识到宝可梦通常不具备人类的常识,比如眼下夜巡灵并不会运用人类社会的长度单位表述距离。
“我们同他之间的距离大概相当于几个实验室?”
夜巡灵沉默少顷,该是在回忆实验室的大小。
“两个。”
得到答案后,厄尔将储物包留在了原地,取出几个面包塞进小熊睡衣,作好标记后随夜巡灵前往人类气息所在之处。
厄尔沿途做了标记,为了多层保险还嘱咐伊布与夜巡灵一起记路,伊布认真地点头,眼睛大大的睁着一路左顾右盼,将一切都看得仔细。厄尔见它这幅模样便知靠它没戏。
“夜巡(就在前面)。”
厄尔屏息凝神,放缓了步伐,脚下的小伊布有样学样也装着小心起来不再摇头晃脑。
他们潜至一处灌木丛隐下身形,透过草木看去,不远处的草地上趴着一只形如乌龟的草绿色生物,下颌土黄,身覆龟壳股后有尾,壳上有一圈深黑色的外框,其中是数条深褐色的条纹。
这只生物的脑袋最为奇特,顶着一块咖啡色的斑点,一颗怪异的幼苗生长在上面,似龟却又不是龟。
此时,这只到龟不龟的生物正在用黄色的短脚刨土,短尾轻轻摆动。
‘这是个啥东西?’厄尔瞧了又瞧一时没想到答案。
正当他疑惑夜巡灵感知到的同胞人在何处时,突然听到伊布焦急的叫声:“伊布!”
霎那间,他感到一阵冷到骨髓的刺人寒意,这是人面对死亡时本能抗拒产生的生理不适,他下意识紧绷身躯,冷汗刷然直下,来不及多想,他依本能做出反应,侧身扑了出去。
身体尚悬空中之时,他隐隐听见轻微的咝咝声从耳边略过。
“砰!”
待他在地上滚了两圈后回头看时,才听见那声迟来的沉闷枪响。
只见离他不到十步的位置,一个中年男人从树后走了出来。
他身披带帽黑色斗篷,帽檐拉得很低,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看不清神情,手握一把奇特枪械,枪口正在冒烟。
见状,厄尔不假思索迅速前冲,同那只受惊的怪龟各自躲入两侧灌木以蔽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