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等到晚上就来不及了！”

石小佰此刻也不知道听谁的，看着他们似乎已经是争执了起来，于是乎下意识地便说出：“我哥哥不会说错的。”

羊芠柠听闻立即将目光转向石小佰，手中麻袋收的更紧了。羊芠柠用比对石小仟还凶的目光对着石小佰：“你也是坏人！你们两个都是坏人！你们两个想带我走！不想让我见我爸妈！你们都是坏人！你也是！你哥哥也是！”

石小仟猛地冷静下来看了一眼天空，散落在地上的阳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石小仟心里顿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对着羊芠柠沉默了一会儿，转头即拉着石小佰的手说道：“我们走吧，天要黑了，他们要来了。”

石小佰没有试图去摆脱石小仟的手，只是走之前还在对羊芠柠劝说道：“真的，我哥哥从来不骗人，你再不走你就危险了！”

羊芠柠此刻已经听不进任何劝导，捂着耳朵一个劲地‘不行’摇头。

石小仟拉着石小佰走了两步，石小佰也只能转了过来。

“帮帮他。”石小佰说的有些急，语气里也有些似求情的意味。

石小仟没有讲话，纵使石小佰的嘴没停过，直到稍走出了些距离，石小仟才算是开口了：“我不管她，她自己不愿意跟我们走。”

“你再劝劝她。”

“不要，天快黑了，我们要回家。”

石小仟有些冰冷的语气似乎是触发了石小佰的什么逆鳞，石小佰将握的有些发热的手挣脱开来，在石小佰的记忆力这是第一次，第一次跟哥哥对着干。

“我不要回家！”

石小仟稍稍有些震惊，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还是说：“乖，我们回家，外面不安全。”说着，石小仟伸手试图去拉妹妹。

妹妹再次甩开：“我不要回家。”说着往后退了半步。

这半步让石小仟脑子‘嗡’了一下，没再上前试图伸手。

“要回家你回家，爸爸妈妈不打你！”

石小仟没再说话，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

“反正我回家就是挨打，反正都是挨打！我要出去！我不要回家了！”

不知不觉，时间好像静止了下来，哥哥看着妹妹的眼神，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湿润了还是石小佰湿润了，不过看着趁落日之前脸颊还微微泛起的闪光，是妹妹湿润了，妹妹哭了，被自己弄哭了。

石小仟身子刚一个前倾，便顿了一下，接着再次上前，石小佰没有躲，只是默默身子被石小仟搂住，就像每次自己被打了之后石小仟搂住自己替自己挨接下来的打一样。

不知道多少次了这么搂着，次数多到两个人都数不清，只记得每次为了打妹妹爸妈会把哥哥找理由支出去让妹妹一个人留在家里，妹妹每次又都会想办法偷偷跟着哥哥跑出去，有时候跑出去找不到哥哥就在外面呆到哥哥平时回来的点去顿哥哥。其实妹妹也知道的，无论自己出去多久，无论自己出不出去，自己总是要被打的，扒开衣服打。

“我不要再回去了！”似乎是心情稍微平息了一点，妹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不想再回去了，我不想再挨打了，我想跟着哥哥一起。”

石小佰将头深深埋在哥哥怀里，就像以前每次被打那样。这几天在妹妹眼里好幸福；幸福是哥哥总是在找自己；幸福是自己不用担心什么时候要被打了；幸福是出了门可以想去哪就去哪；幸福是可以结交到新的人，对自己好的人；幸福是这两天见不着爸妈。

如果这是一场梦，就算总是饿着、渴着，就算每天没有被子盖，就算天天要背着个烦人的麻袋到处被赶着跑，但只要不回去，只要自己唯一还在乎的人就在身边，那就不想醒来。

每一次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打的真的很疼，哥哥搂着妹妹，身上被打到的地方此刻隐隐作痛，好似若皮肤再不紧绷一点接下来伤口就要崩开了，‘哗哗’的血直流。

惩罚根本长不了记性，惩罚只能徒增恨意。

哥哥搂着妹妹，想用稍稍用力，可按着伤口又怕按疼了。

天不觉已经黑了下来，若是妹妹想任性，那就任性一次。

石小仟带着妹妹转头，转向羊芠柠的方向，她还一个人坐在那里，只是神清略显不安。石小仟和石小佰的手又牵在了一起，两人躲在一个墙角，探出头观察着逐渐缩紧身子的羊芠柠。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石小佰头转向哥哥。

经历过刚才那样，石小佰似乎是对哥哥更加依赖，她自己也说不清这种感觉是什么，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但相比以前，此刻的石小佰确实比以前更想靠近石小仟了。

就像微风带着暖阳拂过湿冷的绿叶，稍微摇一摇却是头抬得更高。

“先等她说的警察来了看看长这么样子。”

“好。”石小佰又将视线转移回羊芠柠上。

等到一队全副武装的就像电视里军队一样的人路过，石小佰石小仟两人心里均是惊了一下，接着又慢慢平复下来。整齐划一的步子走过羊芠柠眼前，羊芠柠眼睛看着他们，他们没有一个人为她停下来。

“不是他们吗？”石小佰看着稍稍低下头的羊芠柠。

似乎是想到什么，石小佰手拉了拉石小仟，石小仟也意会到了石小佰的意思，说道：“再等等。”

石小佰没有说话，继续观察着眼前的景象。

过了几分钟，石小佰又拉了拉石小仟，石小仟点点头，随即便离开了，原地只留下石小佰一个人继续观察这一切。

又是几分钟，三个穿着便衣的人缓步走到了羊芠柠的身前，羊芠柠抬头看向他们，刚才心里还存在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稍稍有些黯淡的眼神似乎都吐露着点点星光。

只见三个人手上什么都没拿，就好像街边随处可见的路人，羊芠柠此刻却是手提着拖着地的麻袋站了起来。

石小佰听不清说了什么，眼看三个人一直说羊芠柠就一直点头，心里的不安再也抑制不住，在三人一人手扶着羊芠柠离开之际，刚迈出一步，石小佰便冲了上去。

“站住！”石小佰吼道。这一吼，人行道几个人都被震了一下。

“你们不准走！”石小佰吼道。

三人回头，与石小佰想象有些出入的是此刻眼前这三个人看着着实不像是恶霸，相反，两男一女，都是看上去还有点友善，有那么一瞬间石小佰都感觉自己喊错人了，眼前就好像出门带娃的一家子一样。

“这位小朋友，怎么了？”其中的女生走上前，俯下身子看着石小佰。

石小佰没有后退，依旧站在原地大喊道：“你们是人贩子！你们骗她说能找到她爸妈然后骗她跟你们走，你们会把她卖掉！”

听闻这话，三人中其中一个男人与羊芠柠对视了一眼，眼神似乎是在责备，而羊芠柠则是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与石小佰对视的女人却是不慌不忙，仿佛身子不怕影子斜一样丝毫不在意有几个路人投过来狐疑的目光。

“小朋友，我们是一家人，你误解了。”女人说得不慌不忙。

石小佰有些语塞，但还是鼓起勇气：“你骗人！你们就是人贩子！想把她拐跑！”

女人敏锐地察觉到周围又有几个目光注意到了自己身上，虽然天有些黑，虽然在走路的脚步声依旧存在，但是频率却慢了，走来走去还是那么几个人。

“你不要污蔑别人！你有什么证据！”女人直起身子，语气好似有些不屑，居高临下的样子仿佛对石小佰在进行一场审判。

石小佰眼神看向羊芠柠，羊芠柠则是又低下头，女人见状伸手招呼羊芠柠：“来，你说，我们是不是一家子。”

羊芠柠依旧低着头，男人此时上前一个低着头摸了摸羊芠柠的头，轻声说道：“没事的，说吧。”

羊芠柠抬头看了男人一眼，接着便将目光转向石小佰，眼神中好似有些请求，好似在诉说什么，这是只有石小佰看得出来的眼神。

羊芠柠点了点头。

奖状，女人立刻换了一副嘴脸，目光凶狠地盯着石小佰，一时间石小佰被那眼神压地喘不过气。

“看到了吧，走开，别烦，真是！”

石小佰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羊芠柠，羊芠柠已经没在看她，已经被拉着转了身子。一时间石小佰感觉自己仿佛像是做错了事情，可是刚才那眼神却又明明那么明显，那么真实。

始终觉得离自己那么近的羊芠柠此刻才感觉原来相互只见离的那么远，三四个身位的距离此刻好像连触碰都是那么艰难。

似乎是男人拉羊芠柠拉的有些紧让羊芠柠有些难受，也似乎只是羊芠柠想对石小佰道歉，羊芠柠趁大人没注意将头转了过来，只是一下，眼神对视了一下。

刹那间，石小佰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羊芠柠的胳膊，羊芠柠先是一惊，接着满脸苦涩却没有什么避让的架势。

三人顿时炸了毛，冲上去就拽住了石小佰的手将石小佰重重摔在地上，此时三人也顾不得先将羊芠柠带走，冲上去就是一脚踢在石小佰身上。

“叫你多管闲事！”

“你小毛孩怎么这么烦！”

“跟你有关系吗你就乱拽！”

“死东西没家长吗？家长就这么教你的？”

石小佰护着头闭着眼睛不自觉地缩着身子。

“诶！”有两个路人看不下去了，缓缓向三人走进。

三人见状收住了继续踢骂石小佰的架势，相互看了一眼，转身也没多理会缓缓靠近的路人，其中一人拉着羊芠柠就要走。

谁知羊芠柠将手一缩，愣愣地站在原地，低着头将手抱在胸前。

“诶！你干嘛？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三人将羊芠柠围住。

“诶！你们是干嘛的！怎么打小孩！”上前的人质问道。

三人俩人留下在安抚羊芠柠，一人则上前与上前的人周旋：“这小女孩大街上想抢我们孩子，跟疯子一样，你说说这……是吧！”说着还看了还没起身的石小佰一眼。

“是你小孩吗？你就要带走！”

“你什么意思！”

“这孩子明显看着就不是你们孩子！”

“你说什么？”说着，男人冲上前拽住质疑人的衣领：“你再说一边？”

被拽住的人没说话，与他一同上前的另一人却说话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就是你孩子！”

男人身后的人此刻上前按住有些暴躁的男人，说道：“刚我们家孩子自己承认的呀，你们也都听见了。”说着，对男人眼神示意了一下，示意接下来自己来。

“我们还看见这小孩从中午坐到现在呢！有这样的家长吗？”

此时群众声音里传出了几声不合时宜的“对啊”“我们也看见了”之类的。

男人见状，眼神往后看了下在安抚羊芠柠的两个人，两人随即开始挪动脚步。

“诶！”

“诶！你别急，我们家的孩子总是一个人跑出来玩，有时候玩的找不到家了，我们这不也是才刚找到吗？”

那人欲再次上前阻止，可实在没什么理由，而且出头鸟总是要遭殃的，对面三个人，纵使感觉再不对劲，心里也还是胆怯占主导。

“石小佰！”

刚有些站起身子的石小佰听到声音立刻抬头，只见一个人冲上来就扶住自己。根本不用定睛一看，眼前人的身形太熟悉了。

“就是他们！”石小仟空出一只手指向羊芠柠身旁的人。

全副武装的人看了一眼石小佰，接着看了一眼羊芠柠，有看了一眼眼下大家都围着的三个人，缓步走上前：“喂！”谁知还没等他说完接下来的话，安抚羊芠柠的两个人便立刻撒手逃跑。事到如此，人群也不用再怀疑什么，正欲上前阻止，只见那两人从怀里掏出银色闪闪的东西。

“别跑！”

“让开！”

离值勤特警最近的人已经被按到了地上，剩下的人则追了出去。

“别动！”

被按到地上的人疼的只喊‘诶呀’，特警的手却是丝毫不见得少用力气。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指明方向的手重新收回来扶着石小佰，石小佰看着石小仟，接着似乎是确认一般转头看向了羊芠柠，接着对石小仟说道：“我们去看看她。”

“好。”

石小仟扶着石小佰走到羊芠柠面前，羊芠柠看见他们两个过来，没有后退，只是低着头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没事了，我哥哥带警察来了，你安全了。”

谁知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羊芠柠低着的头突然发出轻轻的抽泣声，接着声音一点点放大，直到身体一下子撑不住蹲了下去。石小佰顿时有些惊慌，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下意识想要去扶，哪知羊芠柠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嘴里吐出来的字是爸爸妈妈。

声音放出来在场所有人仿佛呆住了，好一会儿石小佰才反应过来，知道了羊芠柠的想法后，原本躁动的心也彻底平静了。

石小仟也平静了，城内的人还在陆陆续续的出去，而明天凌晨那群人中就会多出两个孩子的身影，身影一个叫石小仟，一个是石小仟的妹妹，叫石小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