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当班长还真是辛苦。”

“是啊。”

…………

没有人发话，只余下窗外渐低的蝉鸣和笔尖与纸张沙沙的摩擦声，无言的沉默中，教室里的空气也似乎有些凝滞起来。

那你慢慢忙着，我有事就先回家了……本该是这么说的。

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杨远挠挠头。

孤独的感觉并不好受，身为被孤立的不良少年，杨远清楚知道这一点。所以，不希望看到有人为了班级的事务而独自一人待在教室里慢慢忙活的孤独身影。杨远认为这就是自己留下的原因吧。

时间渐渐的流逝，表上的时针也指到了七点，天色暗了下来，杨远起身，打开了教室的日光灯。

“你还不回家吗？”

“这有什么问题。”杨远大大咧咧的坐回自己的位置，转头看向窗外的风景。

“……奇怪的家伙。”林夕说道，手中的笔稍停片刻，“不过还是谢谢你啦。”

“谢我干嘛。”杨远有些尴尬。

“谢你留下来陪我啊。”

“切，别自作多情了，我只是怕有人放学后在校门口堵我而已，再过会儿我就回去了。”杨远别过脸。

林夕没有回话，半小时前的沉默再度降临，杨远心里又起了回家的念头。

“杨远，你为什么要装成不良少年呢？”

“哈？”林夕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杨远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你明明是个好人，为什么要装成不良的样子呢？”林夕问道，发出一张好人卡。

“……才没装。”

“你犹豫了。”

“是你的错觉。”

“哦？”林夕露出明显不信的表情，“你个伪不良。”林夕笑道。

“……”

杨远无言以对。

“对了杨远，你有梦想吗？”林夕突然问道。

“梦想……那种麻烦的事情我可没空去考虑。”

“这可不行，年轻的时候没有梦想的话等你老了可是会后悔的哦。”林夕严肃道。

糟糕，班长的说教模式又开始了。杨远条件性的头脑发胀，但事情却没有如他想象中那么发展。

“……其实，我将来想当小说家来着。”林夕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此时的她没有了平日里的强势，那略带天真的笑容让杨远有些错愕。

这家伙笑起来确实挺漂亮嘛。

“你要写网络小说？”杨远有些意外。

“不，我要写严肃小说，有关人性的那种。”

“切，那算什么，听上去就很无聊的样子。”

“真是过分啊你……”

“这一点就彼此彼此啦。”

杨远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有能和平日里最嫌烦人的班长聊天的时候，仅仅只是顺着话题应付两句，偶尔吐个槽打个趣，就能让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呼，时间也不早了呢。”林夕伸了个懒腰，杨远看了看表，现在已经八点多了，待在学校晚自习的学生也差不多都走了。

不知不觉时间过得还真快。

“杨远你先走吧。”

“你还不走吗。”杨远问道。

“我还有一会儿工作就完成了，”林夕说道，向杨远摆了个OK的手势，“你先回去吧。”

既然话说道这个份上。杨远从抽屉里拿出背包，准备回家。

“对了，你回去可得好好预习一下，明天的实验要是搞砸了我可饶不了你哦。”林夕向杨远挥了挥拳头，班长的威严再度回归。

“知道啦知道啦。”与林夕最后一次挥手告别后，杨远离开了教室。

上学虽然很无聊，不过偶尔能打发下时间也还不错。

骑车穿行在回家的道路上，晚风迎面吹来，杨远吹着杂乱而不成旋律的口哨，穿过人影稀疏的街边小道。

明天的实验……

“对了，实验……”突然想起了什么，杨远心头一跳，停下车来，杨远借着路灯翻了翻自己的背包，于是坐实了自己心中的不安，“啧，把书忘在学校了。”杨远有些懊恼的挠了挠头。

要不明天早上直接抄程宇的预习作业吧。从前理所应当的想法在杨远脑中一闪而过。杨远调转车头，原路返回学校。

学校大门的关门时间是八点三刻，现在抓紧点的话应该还来得及。杨远看了看表，加快了骑车速度。

答应别人的事情就一定要完成，杨远认为这是做人该有的坚守。

二十分钟后，杨远终于赶到了校门口，却发现校门竟然提前关闭了，整个学校隐没在一片黑暗中，显得有些莫名的诡异。

直接翻校门吗？杨远想到，但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虽然学校看上去没有一丝防备，但杨远知道遍布全校的二十多个摄像头此刻仍在运作着，自己本身就风评不佳，要是再被拍到半夜翻校门就有些不好办了。

无奈之下，杨远只好绕着学校外墙，寻找着能够突破的地方。

就在此时，他看到通往学校北边仓库的小道上，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只是距离比较远，那边的路灯也很昏暗，杨远只知道那人似乎斜靠在墙上，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走近了一些，杨远看见了熟悉的制服，原来和自己一样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吗，穿了裙子的话是女生吗，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

正当杨远这么想着，那名女生靠着墙的身体却是缓缓倒了下去，没有任何动作，就像是一块木板一样脸朝地倒在了地上。看到这一幕杨远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的向她跑了过去。

“喂，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杨远想要拉起女生，可当他刚拉住女生胳膊时就已经愣住了。

好软，但并不是指女性所共有的体质特征。杨远拉着女生的手臂，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其中有骨骼支撑的力量。

而且，杨远从后方看到，女生的脖颈上似乎勒着一圈细细的钢丝。

“喂，你怎么了？”杨远有些慌了，女生却没有任何反应，杨远看着女生下方的地面，那上面似乎有某种红色的液体正在不断漾开，“喂！”杨远大喊一声，俯身从背后抱起女生，用力将她翻过身来，后者全身都软绵绵的，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软绒布偶。

“喂！振作一点！”杨远大吼着，但片刻后，杨远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昏暗的路灯下，杨远看清了女生的容貌。

她的脸就像一个失败的泥塑作品般深浅不齐，鼻子中间断了，额头上的鲜血流进了无神的眼睛里，嘴巴肿成了紫黑色，牙齿全都掉了，张开的双唇之间只能看见黑色的空洞。

但即便如此，杨远仍然认出了这名女生。

“……林夕……”

杨远仿佛梦呓般轻语道，说出了那名几十分钟前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的女孩的名字。

骗人的吧……

那个梦想着成为一名小说家的女孩，那个总是气势凌人却又带着一丝温柔的女孩。她静静的躺在杨远的怀里，一动不动了。

……

“……然后，我就感觉后脑勺被人打了一下，再醒过来就发现自己满身都是血，手里还拿着刀，然后刚好有人路过，我一害怕，就把外套丢到街边的垃圾堆里，逃跑了……”简单阐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杨远结束了回忆。

虽说只是回忆，但那些场景再次在脑中浮现，杨远感觉自己的胃已经开始痉挛了起来。

“这样啊。”了解了事件的大致情况，章远谋微微点头。

看起来，杨远的确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而且根据他的描述，恐怕当时杀人魔就潜伏在暗处，才能做到如此出其不意的背后偷袭。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被人撞破了现场，杀人魔竟然没有杀人灭口，反而选择了栽赃嫁祸，难道是真以为这样就能继续逍遥法外？……还是说，对杀人魔而言，杨远是特别的存在？

想到这里，章远谋不由皱起了眉头。

似乎，这起案件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复杂许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