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道歉，本该是从没有那些伤害。可纪文静已经永远离开了她，任由他如何悔恨，她也再不会回来。

漂亮的东西往往都是触目惊心的，这么多年顾氏集团真正只留了个空壳，稍微有点脸面的合作商都纷纷跳槽，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估计都要消停了。当他去街头拦计程车的时候，他到底是虚弱成了一只容易受伤的虫，偏偏不想被天使一样的司机看见这张脸，只能遮遮掩掩地将头别到另一边，但是下车的那一刻，他分明看见了被风吹翻起的报话，记录着地狱之上天使的离开。

报纸上记录的新闻，有时他的疯狂、有时他的痴癫，但最后能让人一直记得的那一部分，总归还是天使的泪。不想再去细看那些新闻，他只轻轻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白玫瑰摇落到了黑车里，至今，他也已经找遍被风吹过的地方，只是此生没有勇气再看一眼。

他以为，她从来都不会离开他。因为她是他的天使，而不是仅属于他的卫星。

一双援手从深渊里将他拉了回来，文静，停下飞奔的脚步，在一个叫作希望的码头上，极度痛楚和喜悦交杂的目光里，你一向欢迎我，她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儿。我痴迷这样的目光，以为终于可以洗清我此生的罪恶。即便这里充满了苦难、绝望、暴力和死亡。

文静，风不停地掠夺，我觉得世界都像一只会吃人的怪物，我拥抱关于你的所有，发了疯地失去，但一切都太早，可不可以等我漫长一生，再送给我这寂寥的暮年？

他已经失去的太多，所以他越懂得珍惜。

这世界上虽然充满了欲望和孤独以及无力，但在那些一望无际的黑夜中，总有几只白鹤会歌唱着明亮又温暖好听的歌曲，飞过天空去接他的梦想。

就像晴天会来的那样，小王子也会回到他的星球，游鱼也会重返大海，风起的时候，茶杯凉透的时候，你也会离开了。

他走的时候，没有带走那只茶杯，没有带走银幕上的那朵玫瑰，但带走了他的所有。

他失去了月亮，失去了太阳，失去了心中宝贵的所有。

而那个离开的夜晚，不会再来了！

顾琛想起他第一次见到纪文静，在雨中，一个冷漠的背影，他听见人群往少年身上浇酒，听见人肮脏、龌龊的语言和笑声，他不合时宜地哭倒在他的病人面前，越发觉得这一幕刺眼，觉得这一切荒谬、令人恶心、令人窒息，他想上前帮忙，却被高高的领子堵住了嘴。他远远地看着，却不能清洁他的灵魂。混乱的那一刻，他手中无力的伞从天空落到他的头上，治疗了他所有捂住的耳朵和眼睛。他将他拉了出来，他给了他一个热闹的世界。他说：「会好的！」

他说：「顾离，谢谢你。」

怎么会？纪文静，明明是你帮我解了围，给了我一线生机。怎么到最后我该还的全都还清，只有我，欠你一份承诺。

他握着手机，又一次确定他早已将他的挚爱藏在心里，那他欠她的爱意呢？随着他欠的利息消失殆尽了？还是，他本该一直偿还？

行至山顶处，他才忽然明白，她爱的并不是他，而是她爱的那个人。即使没有那张与白月光相似的脸，他们之间，早已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从不畏惧他的折磨和伤害，是因为她从来就没有将他当成真正的他。

「当真舍得下我……吗？」十年前他也曾这样激怒过——但其实想说的并不是这样一句话。明明羞辱后更像刺激到她，她却永远不肯承认。她明明骄矜又矜贵，是他非要将她拉进地狱里，折断她清风霁月的翅膀，非要逼着她爱他、吻他。可是啊，明明应该是他爱她更多，他怎么忘了，他以为永不回头的骄矜少女，是永远不肯弃顾离哪怕是半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