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声，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记忆都倏地定格，他深深地意识到：

他不能失去她！

他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他不能接受这种结局！

那么多悬殊的对决，枪声响起的那一刻，他脑子里想的居然只有：不要，他不想她受伤。

她一无是处，但她对他而言就是全部。

他费尽心思想要证明纪文静对他言听计从，不过是因为她忘不掉他的哥哥顾离罢了！

他自导自演的好戏到头来发现只有自己一个观众。他总以为，纪文静会爱他如同生命，直到她推倒他的一瞬间，他才恍然大悟，是他戏弄了爱情，把他和她的那一寸光阴，搞得面目全非。

为什么世人总要在结局揭晓时才肯承认现实？为什么总要有人死去，才知道死的人是谁？

他犹记得她眉眼间的那一抹恐惧，犹如一把锋利的刀片，瞬间割断了他搏斗多年才流露出的一丝柔软。这个人明明一直都是在他身边，但他的视线从一开始就落在了别处。

如今，他终于跌入深渊、一无所有时，才想起她口中的那句：顾琛，如果有一天你失去了所有，真正一无所有，那个时候，你还能像现在一样傲慢又张狂地跟我说话吗？

她错了，他从未失去过什么，从未得到过什么，也都未曾失去过什么。

毕竟，这十一年，她一直在他的身边，从未离开过。

顾琛的颤抖的手抚摸上他脸上的伤疤，粗粝的触感在指尖蔓延开来，激起了身体深处未曾平息的涟漪。

他想起那个惊心动魄的吻，那个女人带着烈焰红唇用最决绝的方式向他表明心迹的吻。那抹鲜艳的红，如一朵盛放的玫瑰在他唇畔，一瞬间炽热而绚烂，却在下一刻，成了他们之间的难以逾越的鸿沟。他承认，当夜她义无反顾地将匕首刺向自己时，在他心上流下的不仅有鲜血，更有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他曾经以为，她是爱他的，就像他当初误以为自己爱上了她。可当她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胸膛时，他才看清自己的心，看清早已融入灵魂深处的顾离。他曾经多么固执地以为那是属于他自己的尊严与骄傲，却没想过，那原就是顾离付诸在他身上的爱与守护。

他的一切偏执与骄傲，都不过是对顾离深深的追随与纪念。

他无数次在深夜时分，静静望着顾离的照片。他不再年轻的脸庞上，那道抢伤留下的疤痕是如此醒目，却又好似永恒的印记。那疤下的抿起的唇，是顾离笑对人生的坚韧。他的顾离啊，他最懂他，就算别扭得不肯说出口，可他每一次都能在顾离的眼睛里，读出和他一样的情感。

他们都曾幼稚地把爱当作占有，却始终倔强地不肯认输。

他是如此渴望被人坚定地选择，又因为害怕被抛弃，故作冷漠地拒绝一切温暖。直到为时已晚，他们自食其果，才终于明白：爱本不该执着于相似与互补。真正牵引人心的，是两颗心的共鸣，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强求的无法替代。

顾琛独自从阴影处走出，灯光下的那张脸布满沧桑。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念旧的人，却没想到，到头来他居然忘记了自己最该珍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