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血肉会成为你的力量。”

这是他消失前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就像是他第一次做的那样，他的血肉和我的身体融为一体。

我甚至连他的真正的名字都不记得。

我忍不住流下眼泪，轻轻地舔了一下嘴角的残余的眼泪，很湿很凉，又哭又涩。

4月1日，愚人节，在这一天死去的人会活过来，他们的死亡只是一个恶作剧，等到第二天，一切都会恢复到风平浪静的日常中。

他离开的那一天正好是一个愚人节。

“喂，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

我又想起十四岁的陆瑜曾经和我说的话。

“我想就这样，将金鱼放入到泳池中。”他的眼睛是红色的，手上做着动作，好似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一般。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们是不被允许的孩子，然后我们会规矩的长大为无趣的大人，最后教育自己的后代自己是怎样长大的，如此循环，悲剧总是在历史中不停地反复上演着。

错的不是我们，有错的是这个世界，该死的另有其人。

4月1日，愚人节，所有的恶作剧都会被原谅。

十四岁的陆瑜很奇怪，他就像是一只被困在密室中的游鱼，向人类学习如何适应在陆地上生活。

“陆瑾。”陆瑜突然念了我的名字。

我抬头去看他，我们的目光碰撞在一起，背对着黄昏的他的眼睛是红色的，是血的颜色，也是大海的颜色。

“我不是这个身体很多年了。”他小声的嘀咕，以至于我没有听到他说的那句话。

“什么？”我凑近耳朵去听他说的每一句话。

然后，陆瑜笑了。

“无论如何，我都会永远的自由。”

他站在高处，背对着光，像是随时都要离开一样，像是变了另一个人一样。那时候的我误以为是他的叛逆期，并没有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那一年暑假前的一个星期，陆瑜被勒令处分，父亲打了他一巴掌，将他送回乡下改造，以至于我一整个暑假都没有见到陆瑜。

“陆瑜，你要去哪里？”我在门口与他送别，焦急的质问着他。

他摇了摇头，从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

“我只是做了我一直想要做的事情。”他只留下了这句话，然后一次也没有回头。

他将100条金鱼放入到了中学的泳池中，然后他跳入到泳池中和那些金鱼一起游动，跟随着鱼在水里呼吸，就像是融入到另一个世界中，泳池上的瓷砖被他涂成了红色，就像是海的颜色一样。于是直到最后，那些金鱼没有活过1天就死去了，泳池的水被他放干了，他就这样湿漉漉的躺在泳池的中间，被人发现时他也是面带着微笑平静地睡去，让人以为他真的死去般。

“我只是回到了我原来的地方。”陆瑜给了那个头顶如同灯泡般的班主任一拳，那一拳让那个老师的眼睛都肿了起来，以至于陆瑜能够成功的逃走了，最后是被警察在铁路的轨道旁找到了他。

“陆瑾。”他被抓回来时固执得很，却还是和我说起话来。“你真是一个胆小鬼。”他用力地推了我一下，然后笑得张扬，“好孩子和坏孩子可不能在一起呢。”整个人都叛逆得很。

我不得不退后一步，然后走上前，抓住了将要与我分开的他的手，“我才不管这些规矩，在我看来，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血脉相连的胞弟。”我看到陆瑜哈哈大笑，然后大人不得不分开我们紧紧抓住的手，最后他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他一次也没有回头，自那以后，他变乖了许多。

金鱼不过是从一个容器到一个更大的容器中，无论如何，它们终于有一天都是会死去的。

无自由，毋宁死。

陆瑜没有告诉我，那一天他原本是选择要死去的，不，也许他早就死去了，只是他一次也没有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