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于！”

冷涵一面疯跑一面高声，嘴巴被风吹得变形，“你怎么知道的？！”

“实验室有一个罐子，上面标了四个字，而且刚好可以把他塞进去——该死，那些容器的高度，估计就是实验‘材料’的原身高——只是被「蓝云」侵蚀很多，看不出原状了而已！”

毕于蹿得比冷涵还快，充分发挥了身为玛罗斯的种族优势：“所以说水根本就不——”

戛然而止。

拐角，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静静立定，似已等候多时。

他穿着专业的防护服，将黄发、红眼镜和身上意味不明的伤痕全部掩藏，克莱因蓝的眼透过软玻璃，冰冷地注视——二人。

毕于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打量了。她后退半步。

……不对。

她们还没进南楼，泽林为什么要穿着防护服？

周围……为什么这么安静？

冷涵心跳如擂鼓，又似某人的步伐。

求生的渴望被现实彻底压制，逃命的本能断送于一次次冲撞视网膜的黑暗中。沉默，默认了死神的到来。

「蓝云」在操场弥漫。

红绿相间的橡胶地，奔跑的、懵懂无知的学生，空气，低飞之鸟，伏地蚊虫，顷刻间，没于蓝的海。

泽林飘浮在已不能称之于地面的“地面”，俯视她们。

“碍事。”

他启唇。

冷涵想逃，却无济于事。身后不知何时多了堵漆黑的“墙”，密密麻麻，繁殖增生。

无声演奏了葬歌，与蓝一同，流淌。

——原日周依日，五点三十一分。

「蓝云」降临一百零三中。

“……！”

冷涵噩梦惊醒般从地上撑起来。还没立稳，左臂便一阵剧痛。

她不得已脱了力，“哎呦”重新躺回地上，老实巴交。

阳光直直穿过视网膜，形成的景象在晶状体的模糊中升腾着无形的热气。野猫嘶哑地叫唤，玻璃砂折射的千万个小太阳刺人又缥缈，蝉鸣合奏盛夏的尾，蔚蓝拉扯出刻印心底的一切的开端，揉碎了回忆。

冷涵惊觉不对，蓦然起身，只见身前呆立着一抹明黄。

“毕于？！”她出手扯住那人似水母飘游于气海的衣角，“你……”

毕于蹲下来，认真地望她：“嗯，我没忘。”

……真就读档了？

冷涵又望向跌倒在地的布偶鹅：“久骸？”

“…叽？！”布偶鹅发出惊讶且不明所以的啼叫。

好吧，这位没读到。

冷涵后退数米，远离满地闪烁的星辰，顺道把毕于也拉出来。艳红的血珠润湿掌心，从两人双手的交合处滴下，浸入玻璃间的蓝，转眼又消失不见。

死亡来得太突然，尽管二人不知道为何会回到这个时间节点，她们也必须迅速修整好，把握住这一轮的风向。

“好荒谬……”

冷涵茫然地打量着五指，发青泛紫的血管在皮肤下涌流：“这就像一个游戏……毕于，我们存档的条件是什么？为什么是在这里……”

而不是那列绿皮火车？

毕于闭上眼，嘴唇轻微地一张一合：“相…遇……？”

“那前几次呢？”冷涵不愿放过任一一条可能有用的信息，“前几次为什么不是在这儿……”

毕于启目，瞳孔湛蓝如云：“我也不知道。但我的潜意识好像……更清晰了。”

“上次你这么玄学还是在上次。”

“……嗯。”

毕于瞥向别处，一坨灰毛团正步态蹒跚地跳来，绿豆眼瞪望二人。

哦，这次毕于还没对久骸下手。难怪她没有一口一个“死鱼女”。

冷涵揉揉腮帮子。啊，清醒了不少。

……嘶。

既然她们的矛盾还未起始……

那会不会……以后的事也随之改变？

要是一开始就与久骸打好关系，她背后那人是谁，又有何意图，不就信手拈来了吗？

若是个友方……那不是又多一助力！

冷涵像哄小孩一样，弯腰对着企鹅：“小久骸，你知道你家在哪吗？我们送你回去？”

久骸对她是有基础好感的，她知道。这友善的表情一摆，久骸果然动摇了，从上回的“不能说”，到迟疑地摇头晃脑。

不急。冷涵费了些力气把她从地上托起，顶在头顶：“这次带上她吧？”

“好。”毕于犹豫一刹，伸手摸了摸久骸的绒毛。

久骸用喙啄啄她苍白的指尖。

……比上次可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