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宿舍楼里静悄悄的。
林雨荷洗漱完毕刚轻手轻脚推门走进寝室,门上方的喇叭就传来门卫阿姨异常响亮的喊话:“林雨荷!林雨荷在没在?”
其他人还在熟睡,寝室从没有人有过这么早的电话,林雨荷的心不自主地哆嗦起来,“在!”
“长途电话!”
“哎,谢谢,马上下来!”
躺在被窝里的侯玲不满地动了动身子。顾不上侯玲的反应,林雨荷拿起桌上的手表,腿发软,大脑一片空白地下了楼。
“小荷,我在邻居你于阿姨家……”是妈妈,声音带着哭腔,林雨荷心头一紧,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小荷……你别难过,本不想告诉你和小亭,又害怕你俩以后埋怨妈妈……你姥姥……老了……”电话那头传来“呜呜”的呜咽声。
怕来的还是来了,心仿佛被重重插上一刀,林雨荷“啊”地一声泪水夺眶而出,她嘴唇颤抖着问:“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今天凌晨三点十五。”
“妈妈,你别难过……你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我今天就坐车回家。”
雨亭接到电话大哭着要回来,王淑珍哭道:“后天一早你姥就出殡了,等你赶到家,也见不着你姥了……你安心学习吧,别回来了,有时间的话就在心里念叨念叨,让你姥去往西方极乐世界……”
林雨荷放下电话就往办公楼跑,冯老师昨天说他值班,想问问题的同学可以随时去找他。办公室的门紧锁着,她敲了敲,里面无人应答。坐在办公楼外的台阶上,林雨荷捂着脸呜咽不止。
往事,点点滴滴,都是姥姥的千般好万般爱。如今,疼爱她从小到大的人再也不会陪伴她,关心她,她再也看不见姥姥伴着忧愁的慈祥面容,再也听不见姥姥看尽世事无常后那些和风细雨的忠告了。
“姥姥……”林雨荷止不住失声痛哭,“不是说好等我放暑假回家,姥姥……”
冯老师早锻回来见林雨荷满脸泪痕的坐在楼前的台阶上,吓了一大跳,急忙问:“怎么了,林雨荷,发生什么事了?”
“老师,我姥姥去世了……姥姥将我从小带大,生前非常疼爱我,我想回趟家……”入学第一天,老师就对他们宣读了校规,学生在校期间,除节假日外不得离校,包括私自回家、在外留宿等,因违反校规造成严重后果的予以开除。
“老师,我知道让您为难了,我就请三天假,三天后我一定返校,我不会食言的。”
冯老师略作沉思,说:“林雨荷,你先别难过,老师理解你的心情,准你请假回家,事后尽快返校,否则老师无法向系里交代。你快去买车票吧,注意安全。”
林雨荷深鞠一躬,匆匆返回寝室,寝室里空无一人,这个时间他们应在教室准备上课了。她跑进水房洗了把脸,整理好物品,脱下粉红色连衣裙,换上白色连衣裙,又从皮箱里翻出黑色运动服装进背包里,揣好钱,背上背包刚要走,又想起一件事,返身从本子上撕下一页纸,写上“家里有事,请假三天。林雨荷”然后将纸条放在刘俊楠的床上,匆匆下了楼。路过校外的电话亭,打电话向张阿姨请了假。
刚转过街道拐角,远远就见房山头戳着几个花圈,林雨荷“哇”地一声哭出来。大门敞着,放着凄婉的哀乐,音量刚好听得到。老人生前,一辈子自尊自爱,自立自强;人走了,也求体面清静,不打扰他人。
院中停着一口棺材,刺目,扎心,林雨荷怔了几怔,缓步走了过去,不肯相信眼前所见。陈玉清静静地躺在里面,那样慈祥,又那样安详,仿佛睡着了一般,林雨荷哀哀欲绝地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
“姥姥,我回来了,你怎么不来迎接我?”任凭林雨荷怎样喃喃的千呼万唤,陈玉清再也听不见她心肝外孙女的声音,再也不能迈着小脚疾步走出房门,和心爱的外孙女相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