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校场，郭天子满头大汗，早等候的宦官连端来银盆清水让天子洗了把脸，接过范灵韵递来手绢擦干。

天子吩咐军士们拿马扎过来，指了指马扎对一旁等候的三人道：“坐吧，这里简陋不过清净，没想到你们一块来了。”

站立的几人向天子行礼，又向贤妃行礼随后落座，郭天子也拉着范灵韵坐下，黄鼎苏才道：“好教官家知道，我们是路上偶遇，没想到老翁竟然大名鼎鼎的刘节帅。”

来者是黄家兄妹以及被郭天子召回京城的刘武昌，曾经的秦凤节度使，率军与夏国交战的主帅，与章杰同为东西路大军统帅，后来因为先帝及其太皇太后着急求和向西夏割还堡寨，还把他这个主战派贬到南方去了。

“老夫不是节帅。”身材矮小精壮的，肤色黝黑的小老头刘武昌立即道。

“官家是练武艺吗？”黄妙一好奇问。

“嗯，与军中高手学学。”郭天子哈哈一笑，“强身健体，治国理政也要好身体。”

黄妙一点点头，眼睛里放光：“像官家这样日理万机还要习武健身，自愧不如。”

郭天子笑了笑，没接话，直接道：“这么赶路应该饿了，让尚食局准备菜肴，边吃边说吧。”

几人说着在众人簇拥下向皇城北面而去。

路上范灵韵落后天子几步，终于忍不住雀跃揽住黄妙一的手臂说话去了。

郭天子则与故意控制脚步与刘武昌同行，边走边道：“刘公这些年来辛苦了。”

刘武昌不苟言笑，“官家哪里话，为君尽忠乃是臣子本分，没什么辛苦的。”

“苦不苦不朕心里有数。”郭天子隐约听出他话里的不满。

“敢问官家这次召老臣回来是为何事。”刘武昌直接问。

郭天子道：“看重刘公才能，所以召公回京。”

刘武昌直接拱拱手：“官家好意老臣心领，奈何年老力衰不堪驱使，至于官家说的才能可能是别人讹传罢了。”

郭天子皱眉，已经明显感觉到他话中的抵触，“刘公，国家百姓，你心里没一点挂念吗？”

“非是不念，奈何老夫智略不足，反会害了国家。”

“天都山大败夏军是智略不足？”郭天子反问。

“天都山之战官家还是不要多提了。”刘武昌声音低沉。

“为何不提？”郭天子反问。

刘武昌沉默不答天子的话。

郭天子追问：“刘公！”

“一年鏖战，一万三千六百五十人战死，伤者三万余，终以割还三座堡寨与夏国求和！官家觉得光彩吗！何必再说.......”刘武昌沉沉道，言语中充斥压抑的怒火。

“这事不怪你.......”郭天子也只能叹口气。

“那是以官家的看法。”老头叹气：“数十万人随老夫拼命，身后父母妻儿百万，他们最后得了什么？这些都是老臣罪过，求官家别再逼老臣，这样的罪责一次就让我夜不能寐，岂可再乎。”

郭天子停下脚步，他也明白刘武昌的负罪感，一听说兵事就害怕的心理。

毕竟当时各路大军加起来十几万，后勤民夫数十万，许多都是抱着建功立业获功封赏的心思去的，结果朝廷软弱在战事有利时媾和，也相当于把这些人全出卖了。

身为主帅的刘武昌自己都被贬，无论如何努力也不可能为他麾下所有将士争取到应有的奖赏，反而不少人受到牵连贬谪，赵思民就是典型。

这种事确实经历一次就会后怕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