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暮日已落(2 / 2)道人不是悲秋客首页

八公主赵杳杳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字面意思罢了,怎么?实话也不让人说?”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大家都看着呢!”一旁的柔弱少女温言劝架。

“珠玉妹妹,你就是性子太好,心眼太少了,才将赵杳杳视作亲姊妹。”赵棽棽勾唇讽刺道,“谁知道人家对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呢?”

赵杳杳轻嗤道:“那便不劳你费心了,我与珠玉姐姐关系好的很。”

“都少说两句吧!你们忘了?上次在书院吵架的事被父皇知晓了,父皇可是狠狠罚了咱们呢!”一眉目清秀的少女劝解道,试图打圆场。

赵棽棽冷哼一声,拦过她的胳膊就往里走:“嬿嬿,咱们走!”

六公主赵嬿嬿勉强笑着与她走了,还不忘冲赵珠玉赵杳杳二人行礼。

“瞎神气什么?”赵杳杳翻了个白眼,讽刺道。

人群都聚集在此处,无人发觉夫子到来,闲聊的闲聊,看戏的看戏。只听一声怒吼“都杵在这儿作甚呢!快给我回到位置上去——”

人群如潮般退去,如受惊的老鼠一般,四处逃窜。众人正襟危坐,屋内噤若寒蝉。

门外,一位白发苍苍的美髯公拄着拐杖一步步走来。别看他这般苍老虚弱,吼人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是这启祥书院最出名的“狮吼王。”

“怎么?老夫不来,你们就不会安生了?”老者走到正前方,眼神犀利如炬地环视学堂。

这老者是大盛德高望重的夫子之一——邓授儒。教书育人几十余年,桃李满天下,以严厉著称。

只听邓授儒喊了嗓子:“开课!”

众人纷纷起立,朝鞠躬作揖。

“正衣冠,洗净手。”邓授儒发话道。屋外一行书童婢女捧着面盆进来,给自己主家净手。

待所有人净手完毕,邓授儒才坐下,而后众人才坐下。

“拿出诗经一册,开始授课!”

“与老夫读,诗经·国风·邶风·柏舟!”

“诗经·国风·邶风·柏舟。”

“泛彼柏舟,在彼中河!”

“泛彼柏舟,在彼中河。”

……

时光一分一秒过去,闻满堂书声琅琅,邓授儒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颔首道:“不错,今日便到这儿吧!今日这的柏舟、简兮要求背诵,我下堂课来考你们。若有不会的,下了堂来寻老夫求讲便是。”

“今日就到这儿吧!”

“下课!”

众人复又行礼。

待邓授儒走出屋子后,满屋的人再度闹腾起来。

徐阮筝与叶娆朝她上走来,徐阮筝小声与她嘀咕道:“瞧见了吧?五公主这般性情,会做出这等事其实也不奇怪。”

冷清露沉默了一瞬,不知如何开口。

“景王殿下性情温和,五公主却这般骄纵,可真不像亲兄妹。”叶娆压低嗓子吐槽。

“那如今年小姐如何了?”冷清露放不下心来。

叶娆与年穗岁略熟,晓得她的近况,便道:“现陛下已对年家施恩,刘德妃与景王也给年穗岁送了许多礼品当做赔罪。此外,就没有后话了。”

施恩?冷清露唇边牵起一抹冷笑。赵棽棽将年穗岁打得奄奄一息只尚存一口气,赵帝竟用施恩掩饰她的罪行?何其荒谬!

“话说起来,年小姐也挺可怜的。”徐阮筝感叹道,“就因为作的诗不合五公主胃口,便随意给她添了一个违逆公主的罪名,被打得浑身是血……”

“我听我姊姊说,年小姐是隔天在马厩里头被发现的,身上又是血又是泥,全身没一处好肉。”叶娆素来心软,此刻早已泪眼汪汪。

徐阮筝见她面色沉重,宽慰她道:“世事多不公。”

是啊,世间多不公,被害者音讯全无,施暴者得意洋洋。

“冷清露,徐阮筝,我们要打叶子牌,你们来吗?”赵棽棽颐指气使道。

两人婉拒了,赵棽棽虽没多说什么,但神情中满是不屑。

好像在她眼里,她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所有人都应该围着她转。

下堂是琴课,不按年龄分班,而按琴技高低分班。冷清露徐阮筝不与他们一同上课,便先行离开。

至于这几位公主不必在书院学习琴技,便在学堂玩闹起来。便是嚷得声音多响,也没有夫子敢管教。

待出了门,冷清露惊喜地见到许久未见的绛英。绛英朝她行礼。

“快快免礼。”冷清露忙上前扶起她。

徐阮筝也冲她致以一笑。

见她主仆二人有话要说,徐阮筝便先去音韵堂,玉兰等人背过身守在她们一旁。

“回小姐的话,秋玉溪的子女都被了结,后事都处理好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小姐大可放心。”绛英轻声道。

冷清露连连点头,关心道:“此次去苏州路途遥远,既费神又费力,你辛苦了。”

“能为小姐做事,是绛英的福气。”绛英垂眸回答。

“这几日你就好好歇歇,不必来我跟前侍候了。”冷清露打量了她全身,确认她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对了,小姐。”绛英忽的想起一件事来,“我进京时听说了年家小姐被殴打之事。”

“你也听说了?”冷清露诧异不已,“为何我这儿没有丝毫风声?”

“晓得事情经过的都是一群布衣百姓,怎么传也传不到官家来。”绛英解释道,“我来书院时路过年府,听外头一个卖花朵老婆子说年家小姐没了。”

冷清露尚未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怎会如此?不是单纯的皮外伤吗?”

“话是这样说,但事关天家,没人知道其中真相。我见年府的大门还开着,外头也没挂白布,怎么看都不像在办丧事的样子。”

冷清露一滞,莫非是赵帝与刘德妃给年家施压,为保全赵棽棽的名声,不给年穗岁办丧事,不让外人知晓其中内情,就让人这么无缘无故的消失在世上了?

“小姐?”绛英小心地唤道。

“无碍。”冷清露还是有些不在状态,面色发白,“年家现可有人上门?”

绛英仔细回想一番,遂道:“有是有,不过很少,上门之人大都是年家人的亲戚,手中都捧着大大小小的礼盒。”

冷清露猝然闭眼,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改明你代我去年府送份礼,不必提我名讳,只说是给年小姐送礼就是。”冷清露吩咐道。

绛英应了,先前还无法笃定年穗岁的死,如今看来倒是无疑了。

冷清露眼前走马灯似的回想起年穗岁的模样。

在百花宴时作诗没能拿魁首的委屈巴巴的样子,前世在东宫说大话要主持公道的人……

她亮得像太阳,却是夕阳西下的太阳。

她明媚的外表之下,却生活得这般苦,连死后都没人前去悼念。

不过无碍,她自会长眠。

肮脏的世俗无法沾染一尘不染的太阳,尽管是下山的暖阳。

年家一女正芳龄,少而作诗名京城。

名曰穗岁庆团圆,不到及笄陨人世。

因诗不合公主意,百般折辱冤不平。

诗意灵性无人及,有人悼念有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