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越回到了现实。
第5次进入终焉之境,在死亡后回到星光大厅时,袁越确认了在同一晚进入中不能通过频繁接触白光,让自己再度进入终焉之境。
似乎有着什么隐形的严酷规则存在。
第6次进入。
袁越没有着急去见那支小队的成员,而是静静的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在没人打扰的情况下,默默的消化着脑中的知识。
时间紧迫,为了提防随时可能到来的大破灭,袁越接下来的几天可能都要长睡不醒,他要走进迷雾,他要去见终焉之境里的特蕾西娅,他想知道真相。
所以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将接下来可能遭遇的一切都记在脑中。
他有能力,但他不是觉醒者,自己无法点燃心火,那未知的灰色混沌便会将他拖入深渊。
此一行,几乎是九死一生。
就算有白光,死亡也被打上了有限的标签。
终焉之境,心想事成。
在这里最好不要期望好运,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前来满足你愿望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
第3天。
在白天,袁越在和变形者道别后,剩下的人于傍晚时分一人不差的回到了昔日的小镇中。
不过这次袁越并没有选择在夜晚入睡,他让瓦去休息,自己则和阿莱西娅一起守夜。
夜晚。
袁越静静的坐在小镇门口的石墩上,只不过这次他并没有昂首。
坐姿放松,袁越眺望着眼前的大地,天空的银光融化成一抹白霜,泛着点点荧光的地面和地平线尽头的黑暗逐渐交织融化,一同落入了那双略显漆黑的眼眸深处。
沉默。
阿莱西娅推开房门,手中端着两杯热茶,她“望”向袁越。
沉默……已经快成了这个男人的标签之一。
轻盈的脚步声响起。
袁越没有回头,却心有灵犀的向旁边移了一个身位。
莫名的,一阵微风携带着一抹幽香,衬托着那股缭绕的热气,袁越伸手接过了那杯热茶。
阿莱西娅在袁越身旁轻轻坐下,娇小的身体紧贴着袁越,接着身子微微一倾,将头靠在了袁越肩上。
双方同时眺望着眼前的景色。
只不过袁越眼中倒映的是天空和大地。
而阿莱西娅“眼”中却倒映着在那漫天银河点缀的美丽下——那双永远饱含失望和忧愁的双眸。
“阿莱西娅。”
突然,那双眸子动了,袁越侧过脸,他轻轻低下头,双方的距离陡然拉近,阿莱西娅甚至能感受到对面的呼吸,那气息远超过手中的热度。
“我们今晚还要守夜,大家刚脱离危险,现在精神都有点不稳定,我们承诺了,就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袁越说着,可他的身体却一动不动。
“嗯,我知道。”阿莱西娅动了动身子,小脑袋在袁越的肩膀上轻轻摩挲几下,轻柔空灵的声音温柔的说道:“但夜晚才刚来,现在大家还很激动,你听……”
“那些来回奔走的脚步声,那互诉衷肠的感叹,大家现在都挺亢奋的,更不要说离开后那么久,家里还有一堆东西要打扫。至少前半夜肯定没人愿意去睡觉了。”
袁越对此没有说什么,却也移开了视线。
沉默再次笼罩二人。
可比起袁越内心的空洞和失望,阿莱西娅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双眼紧闭,仿佛已经沉浸在了美好的梦乡。
袁越知道。
他知道。
这只是理想者的共鸣。
这是有着相同理想、内心、伤痕、道路和孤独者的——共情。
他们注定互相靠近。
他们注定互相理解,互相认同,互相治愈。
可同时。
他们又注定离别。
……
阿莱西娅。
嗯,我在。
阿莱西娅……
嗯,我知道。
……
一根血丝悄然爬上了袁越的手掌,明明没有拉扯,袁越却仿佛被什么指引着一样伸出手,但在接触对方脸颊的瞬间停下。
这份动作突然僵在原地,再也没了后续。
“……”
阿莱西娅抿了抿嘴,无言的将自己这份依靠陷得越来越深,血丝开始蔓延,绕过手掌,爬过手腕,弯弯转转缠过一圈又一圈,最终在袁越右手的无名指上缠绕出一个半圆。
袁越见此便开始收手。
但阿莱西娅猛地伸出手,轻轻的将那只退缩的手抓住,而后在一点一点的退缩和拉扯中缓缓向着自己拽过来。
紧握的手掌开始变化,一大一小的手掌互相对应,小巧的手掌将自己紧紧的塞进了宽大手掌的手心,接着五根手指缓缓爬升,穿过肉与骨的间隙,感受着双方肌肤的结合,阿莱西娅和袁越五指相握。
两人同时感受着对方肌肤的感觉,指骨的大小,手上那杯热茶的温度越来越低,这股温度似乎向着某处开始转移。
两位孤独者的灵魂再度相见。
在那片黑暗中。
在那个牢笼里。
袁越看着眼前的孤独者,昔日没有五官的脸上出现了一道裂缝,鲜血不停从中流出,顺着下颚滑落,落进怀中的火焰,滋润那无声的光芒。
那是嘴巴。
但这个器官却在这个孤独的空间中不停的说着一些辱骂的话语。
这些话语无一不是对自身的嘲讽和谴责,那些话语比嫉妒还要丑陋,比诅咒还要恶毒。
孤独者的身体开始不断颤抖,鲜血越流越多,怀中的火苗被滋润的越来越旺盛,于是在那光芒中,冰冷的黑暗就越来越强大。
袁越看着一切,只不过不同的是,这次他的背后也有着光,他的身体正堵在一道裂缝上,光芒被他的身体挡下。
血液随着右手的伤口流淌,那缺失了一半的右手上,伤口是如此的狰狞,代表着罪恶的血液在地上汇聚成一把尖刀。
袁越知道。
自己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是他亲手拿着这把刀划开了那张嘴。
孤独者的牢笼开始不再稳固,那内心被压抑的疯狂和痛苦开始释放,这一切皆因自己而起。
后退一步。
用自己的身体撞开更大的裂缝,让光芒涌入,让自己消失,自己身上流下的罪血会被光芒燃尽,这份罪孽会就此消失,这种痛苦也不再持续。
不。
我不会后退。
阿莱西娅,你恨我吗?
……
孤独者说不了话,她早已忘记语言,就连口中涌出的咒骂也只不过是失望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