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伏在山间的少年首领叫姜元昊,是齐国大将姜朔的儿子,少年英才有勇有谋,十三岁便随父亲征战南北,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
奈何,或许怕功高盖主,或许受他人挑唆,先皇于两年前罢免了姜朔的官职,令其回家修养,并将兵权交到了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庸才赵又括之手。
这次轻易城破,就是拜这位赵大将军所赐,他不顾全城百姓性命,挑唆先皇弃城逃走,将齐国都城拱手奉上。
姜元昊虽随父在家乡休养,但对武功课业却一刻也没有放松,带领族中子弟、家仆护卫每日舞刀弄枪,勤加训练,终训练出一支规模不小的姜家军。
经过几番打听,他得知小皇帝慕容拓将被发送到边塞,便带上他的姜家军前去拦截,只要有皇帝在,齐国就有希望,就终有复国的那一天。
已是暮色时分,偏远的边塞,山石裸露,树木不多,几只鹰隼在空中盘旋。
远处,尘烟腾起,曲折的山坳间走出一队人马,大约十几个护卫,中间围着一辆简陋的马车。须臾,车马渐渐驶入他们的控制范围,只要他手一动,姜家军便会飞驰而出,押解慕容拓的人并不多,只要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战斗,那么救出慕容拓便不是难事。
手指抬起,正准备落下,突然不远处有寒光一闪,姜元昊脑海中激灵一动,不对,那么重要的人,押解的护卫不可能只有那么几个,如果我是燕皇,定会以小皇帝为诱饵将齐国的残余势力一网打尽。
由于这次拦截时间太紧,他们准备的并不太充分,如果真有埋伏,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孤注一掷,没有把握的事情他姜元昊绝不会做。
“好,很好”他咬着牙,眼中寒光凌厉,“既然你们要让陛下做饵,那就不会轻易伤害陛下,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定不会让你们的阴谋得逞”他轻轻把手放下,看了看缓缓而行的车马,“陛下请再委屈一段时间,我们很快就来救您。”
看到他将手放下,士兵们不知所以,疑惑地看着他,他垂下眼睑,挣扎地顿了顿,终下了决定“撤”!
冯直虽同意了慕容拓的请求,但慕容拓却不知会将他发往何处,这样走走停停已经一月有余,一路上很安静,没有发生任何状况,慕容拓有些庆幸的同时也有些许失望。他明白燕国的暗羽卫就在附近,此时来救他的胜算几乎为零,而同时,心里还是有些渴望的,渴望有人在乎他的生死,在乎这个国家的存亡。
铁链磨破手腕脚腕的刺痛,被人吆来喝去的屈辱,长途跋涉的疲累,国破家亡的悲怆,前途渺茫的绝望,无人可依的凄凉,所有的这些都在深深摧残着这个自小锦衣玉食堆砌的少年,他感到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一个半月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一名士兵在外面唤他,他停顿了一下,疲惫地整了整衣容,慢慢地走出马车。外面的风雪似乎更猛烈了一些,他头上的布巾和身上的青白长衫被风卷起,而后又被狠狠甩在身上,他被撞得有些站不稳,踉跄了一下。
“慕容拓,赤铭山到了,奉皇上之命,带你在此削发修行,并赐你法号静空。今后,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好好修行,莫辜负陛下对你的期许。”暗羽卫首领高天亲自上前扶了他一把,并指了指前方一座寺庙。
“是”
他垂眸恭敬地回应,脸上苍白安静,随后走下马车,整理了一下衣袖,镣铐在袖间发出沉闷地扣击声,
依旧是漫天飞雪,雪花打过来,像刀在脸上细细地割,天地一片苍白。赤铭山陡峭的山形隐约可见,寺庙的方向根本辨不出,只看到脚下的积雪,覆盖着渐渐上升的石阶直通天际。
他的心刻骨悲凉,他的世界可能从此便如这天地间一般,只有灰白色。
他才只有十五岁,对别人来说,人生才刚刚开始,而对于他来讲,人生却似乎已经结束。他仰天望去,苍穹黑沉,仿佛一座厚重的坟墓向他披头盖脸地压下来。
“娘,您说,这寺里的神佛能听到我们的祈祷吗,会保佑爹的病快点好起来吗。”
女孩儿清脆的声音划过风雪,慕容拓寻声望去,一个着大红棉袄的十岁左右的女孩儿,一手拉着一位妇人,一手提一个小篮子,她梳两个娇俏的小抓髻,用同样大红的头绳系着,仰起的小脸被风雪打得红彤彤,头上的红绳在风雪中飞舞摇曳着。
突然一只红绳从头上划出,在空中翻卷腾挪,最后竟然挂在了慕容拓胸前的衣襟上。
看着胸前飞舞的红绳,像长久的黑暗里突然燃起一丝光,慕容拓的心突然抽了一下,感到疼痛不已,仿佛吹落在胸前的不是一条布带,而是千斤重锤。
女孩子有些慌乱,刚想跑过来拿,又看到好多卫兵,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她抬头看了一眼母亲,想问母亲怎么办,但显然母亲也被吓到了。
“我去把发带还给孩子吧,别把孩子吓坏了”他静静取下发带,两手捧着,低首垂哞,恳切地问旁边的高天,高天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他,疑惑地思考了一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