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她啊!”
侍卫几乎要喊到嗓子撕裂。
女仆往城堡的后门跑,两名侍卫紧跟上去,他们万万没想到这新来的女仆脚力非常好,追到后门口,推门,却只能看见茫茫树影,在地面如鬼爪晃动。
两名侍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们不对劲,他们冲到城堡某个房间里,让喝着酒聊着天的侍卫们全部动身,让大人们离开,另外的人,去追那个该死的女仆!
铁门被推开。
侍卫们气喘吁吁。
高文尔厉声问:“做什么?”
他们正在一边用餐一边商量即将开始的王国重生计划。
“大人……大人,我……他……”侍卫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东妮娅突然站起来,对管家说:“该死的,我们应该立刻结束这场宴会!”
管家不明白:“为什么?”
琼森先生开口慰劝:“夫人,不必惊慌,这几个蠢货只是……”
东妮娅给了他一巴掌,再对高文尔冷声说:“你早该杀死那个诺兰曼,你这个该被雷劈死的罪人还想维护该死的牌坊,诺兰曼迟早会杀了你,还会杀了我!”
高文尔揉了揉眼角,余光望向门口的侍卫,他不知道这老妇人怎么突然疯掉,也好,他打算动手了。
管家放下酒杯,站起来。
他还没做出行动,发现身旁的温莎夫人抓散了自己的白发。
“有什么——”
老妇人喃喃说,“有什么来了,复仇,是该死的复仇!”
宴会的气氛变得极度僵硬。
琼森先生面色发白,想要逃跑,但高文尔骤然如野狼般跃起,从雷的腰上拔出手枪,对准琼森的脑袋开枪。
嗖!
在地下室入口的侍卫开始狂奔,空气灌入口鼻,好像把他的大脑给搅空了。
快。
快啊!
侍卫双手都用上了,如动物摔下石阶。
他又看见了。
那是一点火光,火光在不断将地上一条蛇般的绳子烧短,越来越短了,绳子尾端钻进酒桶中。火碰到这么多酒,会起火,大火!该死的女仆,她想干什么?
幸亏还来得及……
就算来不及,火势也是冲不出厚厚地下室的。
想到这儿,侍卫长长吁气,他想自己是大题小做了,这也许是女仆准备的什么节目?
绳子继续缩短。
他走上去,踩灭。
得赶紧上去,不能影响到大人们,那帮蠢货要是推开铁门,肯定会说是自己喊的。
突然侍卫像闻到了什么,浓郁酒气中,有什么不同的味道,这味道简直像开枪时从枪口往后飘的黑烟味道,充满不详,让侍卫的皮毛瞬间不寒而栗。
他取下枪,用枪托猛砸酒桶,却发现里面没有酒。
什么?
他再砸开好几个酒桶。
我的神明啊,请救救我。
侍卫双腿发软,没有奔跑的力气,也没有做出应对的想法了。他的大脑比刚刚更加空白,瘫坐在地,手上的步枪“啪”地落下,滑到一个破裂的酒桶边。
酒桶里是一大捆炸药。
旁边的酒桶里也是炸药,无数根黄色雷管,塞得满满一桶。
侍卫不知道的是,不止他砸开的几桶,大学士家后院和城堡中的所有炸药,全部在一周内换掉了木桶中的酒水。
为了定时炸弹的研究,大学士制造了很多炸药,诺亚当时小小的条件是让他重新让自己参与研究。那时候,大学士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一周前他已经明白了,可他不仅没有反对,甚至还帮某位女仆进行偷梁换柱。
嗖——
那不是风声,不是树林摇摆声,也不是烙饼作响声。
酒桶堆积的地下室深处,塞满炸药的其中一个木桶里导火索已经开始燃烧了,那导火索有些长,仿佛被设定好了燃烧时间,可以算是粗略版定时炸药。
侍卫伸出手,张大嘴巴,要将火光按进手心捏灭,什么疼痛感,什么恐惧感,好像已经被即将到来的风波吞噬了。
所有火光把所有绳子燃烧殆尽,没入酒桶,不,炸药桶中。
“不要!”
他用内心在嘶吼,“不要啊!”
如同一朵炫目的花绽放。
许多朵花都绽放了。
地下室厚厚的石头被花海冲开,无形但无比宏大的力量掀开地下室顶,整座城堡开始从下湮灭!
花海烧起来了,白色的浪潮演变为火红色。
地砖也好,壁画也好,瓶罐也好,城堡中放满财宝的金库也好,象征着权柄与金钱的一切,接触到膨胀开的红浪,比羽毛更加脆弱,霎时支离破碎。
离开城堡的人们还走在林路上,卖唱者还在唱歌,忽然听不见自己的歌声。
连风声都听不到。
耳朵发出痛苦的鸣叫,除却鸣叫,世界此刻寂静如虚无。
有人回过头,目睹到接近城堡的大树们全被压弯了,甚至许多树干直接断掉。
黑黄色的浓烟将破碎崩塌的景象笼罩,只见燃烧着的石块被无形力量抛到高空,再坠落下,把树木砸断,冰凉土地上出现大坑,随即,大坑变多了。
若在天空往下看,从浓烟与火光为中点,四周树林眨眼间竟形成了一个完整圆形。
热浪扑到人们的脸上,全是灰尘,火星落在裤脚,烧出破洞。
耳鸣这时才退却。
轰!
轰!
轰隆剧响震人心弦,人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少人跪坐在地,眼睛空洞,直到城堡化作废墟。
推车卖小吃的少年,还在铁板上烙饼,饼的背面完全焦掉了。
他愣愣看着已经消失的城堡,就和所有镇民一样,踩高跷的人从高跷上掉下来,毫无知觉,表演吐火的人他藏在袖口的道具滑出来了,却也没有反应。
而他身旁等待的顾客,手里的烟掉在衣领,直烧半分钟,他才拍落烟,说:“我的……母神啊……”
城堡林路。
吉娜双手捂着耳朵,沉默地走着,她突然整个人抖了一下,止不住抖动,但没回头。
一个修长身影靠在树旁,他看见少女失魂落魄而来,说:“这衣服很适合你,看着有点胸。”
诺亚收回目光,弹了弹嘴角:“一切都结束了。”
吉娜张开嘴,忍不住大口喘气,艰难说:“我……我原本已经有心理准备,但这……我无法相信,这是我亲手完成的,这,所有的,都只出自你的一封信。”
诺亚的脸在夜色中看不清表情,他说:“我的复仇完成了,感谢你的参与,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去布兰登家,埃迪们等着我们吃丰盛的晚餐。”
吉娜问:“你笑了么?”
“我一点都不会喜悦。”
诺亚说,“我只做到了我应该做的。”
“走吧。”
少年与少女的身后,废墟轰鸣停止了,而浓烟未散,愈加浓烈,树林也燃烧了起来,仿佛在为倒幕划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