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伸出手，微笑，她盘头，妆容精致，鼻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身上嘛，就是办公室套装，一身黑，腕上搭着个皮包，也是黑的，嗯，不过牙挺白。

李虎李先生，你好。

李虎看她的手，他说你是左撇子？

女人哦一声叫，慌乱换出右手，李虎笑，他说你运气不错，说着伸出左手，这个屌毛也是个左撇子来着。

女人一下子就笑开来，这回是真的笑了，嗯，比东边的太阳还要亮一些。

她换回左手，跟李虎相握，她说你好，我是梅兰。

李虎点点头，说你好，他松手，吐掉烟头，掏钥匙开门。

他打开灯，前台亮一些，转身跟梅兰招呼，我这地比较破，你看看什么地方能坐的，先坐。

梅兰点头说好，她坐沙发，夹起二郎腿，李虎没管，进侧室烧水，水烧开了，沏茶。

他端茶出来，一手拿着一个小马扎，茶杯放茶几，推到梅兰面前，马扎塞屁股下边，李虎坐下来，说喝茶。

梅兰喝茶，就是呡了一口，她放下杯子，看李虎，她说李先生知道我来的意思了？

嗯，不就是抢饭吃么？

不过李虎也知道这话不能说出口，毕竟这个梅兰是个体面人来着，至少看上去是，味也正。

看不出来三十还是四十，或者年纪还是皮囊都已经不重要了，李虎只说知道。

梅兰笑，她拉开皮包拉链，撕下一页支票，拿笔压上边，中指按着推给李虎，她说，李先生填个数字。

李虎也笑，不过他没动，梅兰就没了笑，她终于仔细打量李虎，这个她收集的资料里，还不到二十一岁的小年轻。

李先生。

嗯？

梅兰松开手，她再次微笑，她说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李虎点头，看她，他把支票推回去，他说我只要两百个，现金，剩下一百个，学费，你给我带个人。

梅兰坐直，她说女人？

李虎点头，梅兰笑，说李先生可真大方，什么样的女人能值一百万？

李虎看她，说你，或者有机会，或者想成为你这样的女人的女人。

梅兰终于笑出声，大珠小珠落玉盘，总之很好听就是，她红了脸，收起桌上的纸笔，她站起身，出门，到门口她转身，她看李虎，李虎也看她，她说，那还希望李先生不要藏私。

李虎说好。

梅兰离开，她去取钱，李虎则取纸笔，他没有丝毫困顿，提笔就写。

这世道就是这样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小虾，不是今天被吃，就是明天被吃，不是被他吃，就是被你吃，想要不被吃，那就只有一条路，不下水。

但是，李虎要做爸爸了，他不能再完全独立于世间，会有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的力量来拉扯他。

比如今天，他这艘小船就遭遇了第一道浪头，但这是道顺风浪，因为李虎是个老阴比，他既给人以无限想象的空间，却又藏了许多关键的点。

所以，合作是唯一的选择。

你要强买强卖，那当然也可以，只不过李虎看人从不会看走眼，人家梅兰，是个体面人来着。

人家不差钱，差的只是点子，而点子这个东西，不是什么人都有，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你一回可以强买强卖，两回三回还可以么，是不是？

这就不是个聪明人或者说体面人的做法。

有钱人一般都要讲体面的了，或者说这个社会，你没钱你也没法体面，钱，不是体面的全部，却是体面的门槛。

反正不亏，毕竟梅兰也笑了两回，她的确笑不少，但真正的笑就两次。

一百万，也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