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宿舍楼和办公楼之间原是职工子弟的托儿所幼儿园,以前三个多月出了产假就上班,有些没有老人帮带孩子的职工会把几个月大的孩子放到托儿所里,听说有人看到过用拖布帮小孩擦屁股,这个梗一直在酸厂流传,等我们进厂时已经退化成单纯的幼儿园了但当有人讲起来这事还是略带属于父母独有的心酸和无奈!
贴满土黄色马赛克的办公楼坐落在夏家庄路中间位置,销售处供应处财务处总机办占据了整个一楼,我们销售内勤办公室正对着财务出纳室,两间房的内勤办公室里除了一字排开的三张办公桌之外正对着的是一排烂的掉皮的破沙发,我刚进厂时正是硫酸硫酸铝供不应求的时候,好多客户晚上住在酸厂招待所白天就来办公室里歪在那张长长的破沙发上排队等货,曾有客户成一周的天天来破沙发上坐着歪着靠着就为了早一天排上队能装车硫酸。出纳室里三个人,除了我宿舍的负责现金业务的小杨还有早几年毕业过来的一个来自沂源小伙子郑伟和一个四十多岁的负责票据业务的夏师傅,每天下午去银行时间都是财务的高光时刻,有想跟着去市里办事的就会提前来出纳室预定一个位置,出纳跟小车班预定一下车这半下午就可以跟车来回顺路办个私事了。供应是肥差也是关系网的集散地,但在财务面前都毕恭毕敬的在酸厂谁是老大显而易见了吧?
办公楼后面是我们厂的医院和招待所,酸厂医院的烧烫伤治疗比较出名这源于酸厂生产的各种化学产品性质特别是硫酸,还有什么比硫酸更具有毁灭性?能修复小面积的硫酸烧烫伤酸厂医院也因而得名“淄博制酸厂烧烫伤医院”。酸厂医院除了治疗烧烫伤闻名之外各个科室齐全一般情况下的小病小痛都能轻松医好。酸厂医院里面还住着一个早些年间酸厂锅炉事故中的一个植物人,酸厂效益好时无论是用药还是护理都是星级标准,随着酸厂效益下滑植物人先酸厂一步离去。医院南墙下在低货位的下方挖了几个酷似黄土高原窑洞一样的库房,有的放车有的是库房还有一个是专门给酸厂医院使用的殡仪房,因为殡仪房的存在让酸厂医院时不时的会感受到人生苦短来日并不方长!从幼儿园对面酸厂医院后面走进去就到了位于办公楼前与酸厂医院相连的酸厂招待所,招待所内部就如单身宿舍楼一样一条长走廊两边是一间间的小单间,走廊的尽头便是卫生间,招待所和单身宿舍楼的构造都类似于筒子楼楼里楼外都布满时代感。
办公楼对面过了夏家庄路就是养活了几代酸厂人的厂区,一条小斜坡下去便是厂区西门,进门左手便是档案室,再往里走右手是花房,接着往里左边是调度中心、防腐车间、机修车间……我除了每月末去洗衣服仓库盘点很少进厂里,再往东我也分不清了一车间二车间动力车间四车间无铁硫酸铝车间、研究所、化验室…酸厂厂里厂外随处可见的都是各种管道这也是酸厂的枢纽犹如一条条大动脉输送着各种公给。
厂区南门马路对面是总务处的办公场所,这儿还有食堂,只是等我进厂时食堂只蒸馒头蒸包到点用个小推车推到厂门口去卖,没一两年的时间食堂就彻底关门了!舞厅也在这儿,九七年的三八妇女节我和小杨跟着单身宿舍楼里的众多好友在孙海霞的提议下去过一次,我也是那晚认识韩生的,不会跳舞的我他约我跳几次舞我踩他脚几次不好意思地匆匆走下舞池,舞厅里灯光昏暗霓虹闪烁很有氛围感。酸厂影院大礼堂也在这儿,我进厂后厂里发电影票去看过一次电影,听老乡爱英说以前组织晚会她还在那里登台唱过歌,不久之后俱乐部影院也都关门大吉了。这儿最受欢迎的就是酸厂的澡堂了,每周约一两好友一起去澡堂只为了互相搓个背,那次去洗澡没搓上背就感觉这澡白洗了一样!一直到零几年澡堂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我们洗个澡都要跑出好远去钢厂里面有时还去山耐澡堂,直到那时才开始怀念那时冷时烫的酸厂大澡堂。
酸厂东门对面便是六村生活区,六村生活区特别大这儿还设了酸厂子弟小学和原来为酸厂培养人才的职业高中。我小时候跟我妈去过那边,那时路边洞穴一样的小平房曾经是酸厂职工梦寐以求的栖身之地。后来这边都盖了新楼房我老乡爱英有幸从单身宿舍楼一步到位住进了六村新楼房,她搬家后我经常去她家玩,我俩带着俩孩子出了六村往上面走去玩,那儿的路都是弯弯曲曲坑坑洼洼的,一路都是灰蒙蒙的地灰蒙蒙的天。我进厂后没几年小学也合并到其他学校去了这儿开办了一家私立幼儿园,我儿子小时候曾在这儿上过几个月,环境不错但师资比较差劲很快就给他转学了。听说现在酸厂唯一还存在的就是在原小学里办公的负责酸厂职工善后事宜的工作组,听办理退休的老乡说他们现在有个好听的名字,确实该有个好听的名字毕竟酸厂所有的荣辱、历史都堆积沉淀在那里了!
如今酸厂已经从地图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型商品房小区。母公司山东新华医药集团在时代的浪潮下把曾经辉煌一时的酸厂人也推向了破产失业的风口浪尖上,特别是困在单身宿舍楼里的酸厂人从此谋生成了他们的第一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