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判断的？”

“你刚刚讲的那些事已经告诉我了，在这个环境中，你从没有跟任何人争吵过。”

我一时没听明白，酒瓶又补充了一句：“你随和，对吧？你知道啥叫随和吗？随和就是傲慢！”

大头拿起酒说：

“少放屁！喝酒！”

我拿起酒抿了一口，琢磨着酒瓶的话，要说吵架，我曾经和自己吵过一架，就是在那个下雨的午后，当我拿着雨衣隔着马路远远看着钢蛋，没有勇气走上前去面对她时，我深深地恨自己不够好，恨自己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恨自己配不上这样的爱情。我忍不住问大头：

“你跟对象分手的时候啥感觉？”

“你又提那个骚货，没意思！”

我意识到他应该还没从那段感情中走出来。大头吨吨吨灌了一气啤酒，身子往后一仰，双肘撑着地，仰头看看天说：

“啥感觉，就是感觉自己哪哪都不好呗！”

他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儿在手里把玩起来，继续说道：

“分手那段时间，我经常想，她特么肯定又跟其他男的好了，说不定这会已经跟人睡了，不怕你们笑话，我想到这就感觉自己快不行了。”

我心说大头还是没活明白，他对象跟他分手前也跟别人睡，他会不知道吗？

“爱情太残忍了。”大头继续倾诉着。

这句话我和大头是有共鸣的。

在认识钢蛋的那一刻，我和她四目相对，我感觉自己的整个灵魂都轻盈了很多。

我记得我们的第一次交谈很愉快，她的积极态度鼓励了我进一步接近她。我相信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个我的映象，一个获得不错评价的，有吸引力的自己。我认为我爱上的也许不是她，而是那一刻的自己。

“爱情真正的归宿一定是自卑，一定是！”我说。

“你这个说法不准确。”酒瓶直摇头。

“那你说说看。”我坐直身子，洗耳恭听。

“应该说，是爱情，唤醒了你潜意识里的自卑。你刚刚说，你从小就不喜欢竞争。你努力学习逃避竞争，其实你从本质上就是觉得自己不够好。”酒瓶抿了一口酒，接着说：

“你不是不喜欢竞争，你是不喜欢在竞争中失败！”

“你在小时候很可能被否定得比较多，尤其是当你做错事之后，遭受过非常严重的否定。”

我认为酒瓶说的也许没错，我生活在一个多子女家庭，父母似乎没有太多的耐心温柔对待我们，那时候的棍棒教育使人印象深刻。

“在我看来，对于男人来说，爱情是母爱的衍生物。因为它都包含同样的元素：爱、肯定、依恋。童年阶段体验不好的母爱，会使成年后的爱情体验感呈现消极和负面的状态。”

“使你自卑的不是某个女孩子，而是童年的母爱，确切来说，那份储存在潜意识里的自卑，在爱情来临的那一刻，被激活了。”

“对你来说，在爱情当中自卑是一种宿命了。”

我深吸一口气，被酒瓶的奇谈怪论震惊到了，最后酒瓶安慰我道：

“幸运的是，你现在已经在改变的路上了，当你意识到自己某种状态时，这种状态就会减轻。”

这时候篝火开始变得虚弱了，先前的光彩暗淡起来。大头去林中抱回许多树枝，说：

“人活着，得像这树枝，能烧久一些。你看那些树叶子，虽然一点就着，可是只能烧一秒，只能用来引火。”

我盯着火苗心想：树枝也好，树叶也罢，青春的火总有熄灭的那一天。我这把青春的火苗，应该怎样燃烧才能不后悔呢？

河流静静流淌着，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