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9章 久远的雨(1 / 2)酒泡交融首页

“据悉,本县西城区昨晚发生一起爆炸案,目前已造成多人伤亡。事故原因正在有序调查中,请各位居民不要恐慌……”

两个老警员正坐在审讯室里,查看着桌上的资料;他们对面的小林已经被脱下制服,垂头散发,两眼有些无神。

“呵。没想到才过这么几天,你就坐到咱们对面去了。想说话了?”

小林低头看着地板,默不作声。

“劝你死了别的心思。老实配合工作,省得家里人挂念。”

小林的眼睛稍微上抬。他当然听得懂这话的意思。他笑了起来,笑声里夹杂着愤怒、不甘,恐惧和未知,还有嘲弄和轻蔑。

老警察们平静而耐心地盯着小林。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已被切断,接下来只是时间问题。

“你们觉得自己赢了?还是赢了多少?嗯?哈哈哈哈哈……瞧瞧你们两个,和我们又有什么区别,穿着一身警服真把自己当成看门的?哈哈。你们就藏吧,把老人、死人一直藏着吧!藏得住什么?你们相信鬼么?鬼!你们是要遭报应的,对,你们有一天、总有一天,也要变成你们脚底下的鬼!”

警察们仍然平静。

“……算了,算了。”小林坐回椅子上,神情恢复常态。但他不一会儿又开始讪笑,音色诡异阴柔。

与此同时,一位身着工装的运货工正在公安局大厅里四下打听。

“卫生间在那,直走左拐。”

“谢谢同志,谢谢啊!”

身材矮小的工人来到楼梯口。他没有接着直走,而是按照大厅里的职权网图走上楼梯,经过几个科室,来到县公安局长的办公室。

“咚咚。”

“进。”

老局长一抬头,连忙起身,眼前的景象使他一时错愕:陌生的工人正颤抖着举起手枪,将枪口对准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

工人挤着眼泪,泪水在皱纹中干涩。连同他的双手一般,他的眼里也闪烁着无穷的惶恐。深秋已至,工人大口呼出的热气在漆黑的枪管上凝华,水珠随之凝成,有一些滑落到了工人黝黑右手的虎口上;顺着他那哆哆嗦嗦、抵在扳机上的食指,枪口竟像是深不见底的隧洞,幽暗地指向自己。

“对不起!可……可是我女儿在他们手上!他们逼我这么做,我没法了……我实在没办法了——我也不想!您不要怪我,求您不要怪我!您走了,我陪您下去……”

呵。

仿佛最终踏上了命运给他安排已好的地块,老局长不知怎的,竟把刚才的那些惊讶和恐惧一扫而空。是的,从他坐上这个位置开始,他就已经想好了这一天的到来。如今悬在他命数中的棋子已经落下,他或许也该审时度势,安静退场啦……

没别的,只是有些疲惫。老局长这样想时,便觉得什么呼救啊,反抗啊的念头,都烟消云散。

他的梦,实在做得太久了。有人与他欢度青葱时光,有人在他面前诀别,也有人先他一步长辞……过往繁象、欢喜悲苦,直到工人拿手枪指向自己的那一刻,都已散作泡影。

“你,叫什么名字?”

工人有些不解,但仍然如实回答。

“李……李平安。”

“李平安。好啊,平平安安。李平安,我得谢谢你。真的。”

老局长眼中的热切使工人更加疑惑。但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已经容不得李平安再作迟疑。李平安扣下扳机的那一瞬,也带走了他最后一丝残存的犹豫和畏缩。

“砰——”

鸟儿们划过天空。是那云霞烟染的、不为所动的天空。

阿雨看着窗外的飞鸟,聆听醒酒师的讲述。午后的三楼酒馆尽头的别间里,只有阿雨和女人两个人。

“对你有些事情隐瞒,我很抱歉。但这也是为你安全着想——曹雨菲已在梦中得到了极大强化……”

“她的事先放一边。”

阿雨盯着女人,不留她闪躲的余地。是时候把事情说得更明白一些了。

“醒酒师,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也是梦境,对不对?”

女人看向阿雨,随即又偏过头。她知道再多余的解释和修饰,在阿雨面前也是徒劳的。

“你们的行为逻辑暴露了这一点。曹雨菲在梦中吸收客体的生命力,不论她在梦中发生何等变化,也本该对梦境外的现实世界毫无影响——除非这里根本不是现实。所以你们才会对曹雨菲的出现那么敏感。”

这样一来,自己之前在女人面前罗列的那些异常情况也得到了解答。自己脚下的土地,头顶的天穹,均是经过精心修缮的虚假幻梦。

星体与地球间距、老人离奇失踪,还有所有和人相关的尸首与坟墓管制……除了掩人耳目,还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女人叹了口气。一旦阿雨主动认知到这个事实,他肯定能顺藤摸瓜牵出更多的事实。

“我们身处的这个梦境并不是无限大的,而是具有一定人为规定的边界。就连人本身,也存在着死亡后至多留存120天的限制,是为了模拟人体腐烂的时间、减少人们的注意么……这些限制的手段和喝下‘白玉’的梦境主人所采取的类似。虽然经过了限制,但仍然是个足够庞大的梦,普通人喝下金盏菊的酒、在梦里开场演唱会都费劲,这么庞大的梦需要投入的资源恐怕也相当多。所以才会定期清理掉挤占空间的老人们?”

“……”

事已至此,看来醒酒师这一类人的正当性也存疑了。这些现状说明:人类目前在梦境中的这一处境,是受到人类社会相当范围的许可或默许的,包括决策阶层;而眼前的醒酒师,拥有着能将人从梦中抽离的醒酒药,这当然是对梦境的一种破坏,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们站在了多数人的对立面。

女人把一杯倒在高脚杯中的无色酒水放在阿雨面前,随即给自己掺了另一杯。

“老实讲我现在不太信得过你们。”阿雨回答。

“我们不会伤害你。有些事情只藏在我们脑子里,这是相对有效的保密手段,能使你尽量身临其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