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知道?”
李诡的‘哈?’卡在喉咙处,又一个人探出脑袋:“虽然是保密计划,但是网上已经有走露风声了诶!——真的有到这儿了才知道的人啊?”
蓝望帝右手颤了下,摸上耳机,又放下来:“我想我们有拒绝的权力。”
老师挠挠头:“嘛……你也知道,权力这种东西是掌权者为了安稳自己的片区才发放的一种奖赏……”
“他们不怕我在这儿死了?”李诡挑眉笑:“创作者可是精神病发病最高的群体,尤其是这群只会在笔杆子上下功夫的。”
只有刘念一个人完全没反应过来地张大嘴巴:“啥——??????”
“不是你们怎么接受这么快啊!”
蓝望帝撇撇嘴:“王树又能推荐什么好比赛?”
李诡捋捋马尾:“不会有比赛在邀请选手的时候不提奖金还一副官腔。”
“对哦,你们一个是被推荐一个是被邀请,只有我是社团派出的……”刘念说了一半顿住,满脸难色生硬地转移话题:“其实精神病发病率和出生率关系也成正比,所以多子女家庭的创作者可能更容易吧哈哈但多子女家庭一般又没法进行均匀的资源分配所以根据理论可能不会有太多能来到这里额——”
“你为了转移话题说的话比你正常时候的,”李诡难得犹疑了下:“要正常好多。”
老天爷。刘念心想:我把李诡逼得当吐槽役了。
她摸了摸额头的冷汗,一撩起刘海发现蓝望帝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头歪着笑了:“别担心他啊。——反而是如果得知了我们现在面临的处境,他会担心死的。”
“担心倒也不至于……嘛不过年轻人们、感情好时看到心上人擦破了一道口子都会睡不着觉,不过大多时候这夜晚并不是漫长而难捱的啦,毕竟是他们为这澎湃的心潮主动熬着……”
“不是什么心上人啊?不是这么严肃的场合我们学校就派这种老师吗?啊?”
“嘛你也别气,毕竟你好像还没发现作者已经把你的口癖忘掉了还送给了新出场一章的路人老师……和这句话的我。啊啊对不起!”
“所以现在是没得选择了是吧。”李诡轻飘飘道:“那走呗。”
“哦。”蓝望帝将耳机戴上。
“啊——??????”这是依旧没有跟上队友思路的刘念:“等等等等等下,那什么,赛制呢?伙食呢?以后咋安排呢?这我们还怎么上课呢?是周末过来吗?节假日能回家吗?——里面有空调吗?”
“啊这个纸上倒是有写……”已经走到车上的老师朝她喊道——嘛,依然是力不从心将死之人的语气。刘念在心里感慨这就是走入社会的代价吗?连放声大喊都好像藏着许多泄气……大人的生活听起来是好苦啊,但让李诡吸二手烟也确实不应该……诶不对你怎么已经跑到车上了啊!
一张纸啪到她脸上,李诡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态淡淡道:“自己看。——条件好得很,看得出来是急了。”
在这片山川湖海千形百态的土地上,太多人怕路艰道远,到最后了才开始不顾一切狂奔——嘛,用的还是断了的腿。
“哦哦这……啊这么好呢?”
一阵旋风从李诡和蓝望帝中飞快地窜过,转眼间刘念已经雄赳赳气昂昂站在了门前。她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坚毅神色,像极了某部动画将要前往埃及时各个角色写在脸上的决胜之心:“米其林!赐予我无上的荣光与永恒的爱吧!”
“小心赐予你轮胎哦。”
“嘛……玫瑰总是带刺的!”
“这和美食有什么关系啊?——话说你好像还在抢我的口癖!”
“嘛……”
成年人的奉承间常常把随口说出工作细节这样的程度认作记忆力好的证明,可大部分这杯被认作记忆力好的人通常最记不得童年的回忆,这样的人被社会看不见的手推到大家看得见的高地,于是在孩子们的视角里,大人好像天生就是大人了。当大人们回头看向自己的来路时,只看得见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以为是自己终于走出了童年遮蔽已久的迷雾,殊不知是眼睛太久没有擦拭后沾上太多灰尘。
其实孩子们懂得比大人要多得多吧,老师坐在回程的车上,沾着烟灰的手指划过白纸黑字。李诡和蓝望帝退回的纸张就像一种征兆,像是孩子们对大人发出的宣告:我迫不得已,只是因为你们太过卑鄙。
但是谁说得好呢?现在觉得惊奇不能接受的新鲜事物,或许在将来已经特意颁发新政说明了。嘛,像自招啊、保送啊、竞赛啊……这些东西也不是一时间冒出来的嘛。说不定以后国家要把文学创作纳入竞赛保研的科目里,现在稍微试试水……嘛。
车里颠来倒去,老师睡着了。
如果人的眼睛可以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阻隔,这样的新世界会是何种情景?人并不能想象出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物,但是梦可以,于是老师坐在车里摇摇晃晃时,刘念也在相隔千米之外亦步亦趋着将阖上昏沉的眉眼:“吃饱了就是好想睡觉……”
出乎意料的,李诡居然对她的丢人现眼一声不吭。蓝望帝也戴着耳机,眉发低垂着轻夹盘中的西蓝花,目光就滞在茶杯里蜉蝣般上下滚动的菊花瓣。刘念只觉得再不被刺激一下就真的要睡倒在桌子上,脑海中却丝毫没有想过之后该怎么办,居然开始惦记上柴花说的下周带她去漫展……在她一头栽倒在蓝望帝肩膀上时,敲盘子的“刺啦”声忽然在她耳边石破天惊地响起——
“诶我!”刘念一下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对不起老师!”
在三秒钟后她终于睁开上下打架的黏糊眼睛,结果不睁不要紧,这下全场肃穆静坐的人们尽入眼底,一旁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李诡和也在摇摇晃晃的蓝望帝也顺其自然被千百双或疑惑或好笑或尴尬的眼睛直直盯着,刘念抬手抓了抓自己蓬松的乱毛,却抓到一个滑溜溜鱼鳞般的冰凉物什。
啥玩意啊,刘念心想,手却不管不顾地捏了起来——其实也能理解吧,刚睡醒的人……蓝望帝这样在心里为她找补着,结果扭头一看,光头的老师一只胳膊被刘念当菜市场的活鱼一样逗着,这肆无忌惮的手的主人居然眼睛又眯上了——快醒醒啊!
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李诡这才不慌不忙地站起来,捏住刘念的耳朵就坐下:“对不起。”
刘念一下疼清醒了,一看所有人都在看这边,犹疑地端详了一会儿蓝望帝戴着耳机的侧脸,小声地耳语道:“是不是你物理学史外放了啊?”
老师在背后咳咳两声。
刘念赶紧拍拍蓝望帝:“听到没,老师生气了,这是语文课,别写物理试卷了。”
李诡不慌不忙站起来:“大家,我们投票表决把这个人淘汰掉好吗?”
“李诡你别这样,蓝望帝好歹也是同学……”
“咳咳!”
“老师您说。”刘念乖巧道。
“那个,首先,我们有床,吃困了可以去床上睡……”光头摸了摸额角的汗:“我是这里的……你们可以叫我安保、维修、都行,我负责总管你们的日常伙食啊住宿啊和创作需要的一切需求。额……我也不太会这种场合……”他声音忽然小了下来,一旁阴影里忽然窜出一个工作人员给他递上了麦克风:“咳咳。那么我们的第一场淘汰赛明天开始,到时候宿舍会有额……叫什么,LED屏幕会展示规则。嗯……就没了。”
嘈杂的争吵和质疑声如同石子投入水面后激起的千层浪花,把刘念最后一点镜花水月的困意给打没了。其中最尖利的声音像一声啼血的鸟鸣:“指导老师呢?!——你们可是说了……”
蓝望帝站起身:“寝室怎么分?有编号吗?是不是独立卫浴?……嘛算了,在哪里?”
老师急忙抓住这纷乱声源中唯一的救命稻草:“出食堂走转第一个楼梯上去,那里有人接待你们的,然后编号和制服已经放在床上了……”
“哦。”只一会儿李诡已经站在食堂门口,毫不留念地转身要走。刘念看看她留在桌子上没吃完的饭菜又看看桌子上热乎乎的余宵,苦哈哈地认命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