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少爷趴在地上嘴硬问道,“你这家伙,你哪支队伍的?嗯?我问你,你知道这是哪里,你知道我是谁么?嗯?
“还有你身后这小子,我没见过!
“但是,哼,不用说,这个节骨眼,来这儿的臭鱼烂虾阿狗阿猫太多了!可他们不像你,你这个畜生!
“你有胆的话,把名字留下。看老子有没能耐绞下你这颗脑袋,替这两条狗,还有这只鹰偿命。
“妈的,敢在老子头上动土,实话告诉你,就算把你们两个绞死,把你们全家都绞死也抵不上我一条狗,明白吗你?”
舅父喀山听了对方一番说话,仰头叹了口气。
天空忽然阴沉下来,他缓缓抽出横刀,伏下身去说道,“呵呵,你是海盗钩子云雉楷的孩子吧?
“在下基洛夫飞艇中尉,喀山。
“很遗憾,要在你临死之前告诉你这个秘密,你看见那个小伙子了么?他不是臭鱼烂虾,也不是什么阿狗阿猫,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他叫乃西普提。”
说着,刀刃闪过金光,出鞘了。
花园里的动静早已震惊阖宅上下,这时有一位小姐提着裙子,冲了出来,赶忙立在二人当中,庄重问说怎么回事。
喀山这才恢复神智,将佩刀收起,面带微笑回答说,“怎么回事?嗨,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带这孩子有事要见老太太,可惜这位少爷似乎不太通情达理。就是这么回事。”
于是,这位姑娘领着甥舅两人进了宅子,又叫下人把他们引至老祖宗翚利娜姆卧房。
二人跟着七绕八转,哪儿哪儿都站着年轻男女,他们眉头紧锁,窃窃私语,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乃西普提。
终于,二人被带至翚利娜姆床前。
舅父喀山除了帽子,向她行了按胸礼,说道,“吉祥、吉祥。您好哇老人家?还硬朗着呢?我瞧您不认得我是吧?没关系,没关系,您叫我喀山就行。我是这孩子的舅舅,来,你看看……”
说着,舅父喀山拉来乃西普提,近到床边,继续道,“老人家,您睁眼仔细瞧瞧,也许您也不认得这位漂亮小伙子吧?是啊,您看,他长的多好看呐!他是乃西普提,可是您嫡亲嫡亲的亲孙子啊!”
翚利娜姆已经一百三十四岁了,她老的就像观音禅院的金池长老,满脸褶子痦子,躺在床上只剩眼珠会动,而眼珠又蒙着一层厚厚白雾。
听见来看望的自己的,是个孙子,翚利娜姆用老人特有的那种高兴劲儿,过来拉着喀山的手道,“好好好,你是老二的孩子啊。你真有孝心,还来看我。你都长那么大了。嗨,我们家就你最大个了!你爸死的早……咳咳咳,坐,你先坐下。”
舅父喀山笑着道,“多谢您老人家,我看我还是站着吧。我不是您孙子,这才是您孙子。今天我们来看您,我不为自己求什么。只不过,您要是有一点点善心,就积积德,帮帮这个孩子吧。他是您的珍珠,别落下他不管,任他忍冻挨饿!”
说到这里,喀山又指指身后,那个被几位小姐簇拥进来的少东家,继续和老人喊话道,“老太太,我不为外甥奢求太多,只希望您能像照顾这个麻瓜那样,照顾乃西普提。
“您办的到的!我知道的!
“您看,他和那麻瓜,他们没什么不同,都是您的骨血,您二儿子云雉楷的骨肉!
“您好好仔细瞧瞧,他难道不比那麻瓜长的漂亮、雄壮一些吗?
“老太太,您也仔细斟酌斟酌,掂量掂量,您马上就要去见地藏阎王城隍了,有些偷税漏税的事儿,现在赶紧弥补弥补吧!至少,也公平些对待这个孩子,将他父亲没有分给他的那份,给补补上吧!”
旁边刚刚进来的小姐们,一听喀山谈论起遗产事宜,明显侵犯了她们的利益,立刻忍耐不住,齐刷刷扯开喉咙向甥舅二人破口大骂。
她们指手画脚,大骂二人无耻之尤,指责二人来路不明、招摇撞骗、猖狂放肆,“都什么时候了?难道你们也配指挥我们奶奶?难道这户家里是你们两个说东就东,说西就西?奶奶从来清楚谁是孝顺孩子,谁是野种。这小子有伴着奶奶十天半月,叫她开心过吗?”
她们就用这套说词挤兑着喀山和乃西普提,最后老太太烦不过,用力大喊一声,众人才住了口。
老人家这时清醒了些,先是笑呵呵责备了喀山几句,说他是个粗人,但是言语还算礼貌,而且举动出于善心,所以可以原谅。
接着,她闭了一会儿眼睛,慢慢说道,“总有孩子是没照顾到的,这点是我的失职,将来也瞒不过菩萨……
“这这这……这孩子念书了吗?好好好……成绩好就好,那他一定没有染上什么恶习,是个好孩子。哎,如今世道变了,咳咳咳……我看,要不就把这好孩子送到丝厂去干活吧……”
“什么?”舅父喀山一听老人如此安排,立即暴跳起来道,“老人家,你居然叫本该继承家业,光大门楣的血亲,去当奴隶!去干毫无意义的狗屁工作!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么,”翚利娜姆缓了缓道,“家里还有些店铺,要不叫他去做个学徒,将来做个裁缝……”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统统不可能!”舅父喀山挥着手,情绪激动,咆哮道,“老太婆,你居然叫我外甥,你嫡亲的孙子,去干红屁眼儿被人笑话的行当?那你倒不如,不如现在就拉我跟你一起下去,去见阎王爷!
“乃西普提!我们走!
“哼,但凡我身上还剩一张票子,就绝不让你缺钱花!”
临走,喀山又朝翚利娜姆说道,“老太婆,你半只脚已经跨过门槛了,但我敢说,你在那儿还倒欠着十三库银子,有好受的在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