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一直站在一旁,默默观看着这一切的镇北将军高拓,忍不住高声叫好,拍手说道:“此诗虽无雅词,但句句道尽我军中男儿的赤胆忠心,手足之情,为此好诗,当浮一大白。”
原来,当今越国的贵族诗风盛行,但往往以辞藻堆砌为美,不为士卒所喜。
秦路吟唱的这首诗没有华丽的辞藻,直抒胸臆,简直就是专为士卒而作。
高拓从桌上捡起一个玉碗,自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高声叫道:“好酒,好诗,快哉,快哉!”
饮罢,带着众护卫扬长而去。
玉灵公主神情错愕,有些不理解自己老师这番举动的用意。
按理说,现在这种情景,本是高拓收服众将士之心的最好时机,而他竟然提前离场,岂不是意味着,他无意军权。
“老师啊老师,你真的不管大越国死活了吗?”玉灵公主心中苦闷。
她此次来水仙镇的计划,恐怕是彻底泡汤了。
“什长,镇北将军离开,我们是不是应该起身相送?”大头轻轻拽了一下秦路的衣角,小声提醒道。
镇北将军的威望实在太高,纵然是大头这样一个运粮兵,都如雷贯耳,甚至可以说对他敬佩之至。
秦路却是斜睨了大头一眼,淡淡地说道:“他做他的将军,你做你的大头兵,有什么相干,为什么要我们相送?你若想送,自去便是,何必要拉上我?”
“这个……镇北将军毕竟……”大头一脸为难。
秦路重重一拍大头的肩膀,说道;“大头啊,你要记住,天下没有不败的将军,也没有不老的将军,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观他意志消沉,老态毕露,恐怕以他现在的心气,都没多少把握能够战胜拥有天下无匹竹甲军的吴国。这样的人,已经不值得追随了。”
众人或许都被镇北将军过去辉煌的战绩所慑,内心中充斥着对他的崇拜心理,将他视作战神。
秦路心中却没有这种偏见。
他看人不是看他过去有多么辉煌,而是透过对方身上的光环,直视其精气神。
一个人就算年纪再老,只要雄心仍在,就一定会有一股不输于人的劲头。
可他观镇北将军,不过是一具冢中枯骨罢了。
玉灵公主霍然抬起头,惊诧莫名地看向秦路。其实在她心中,一直认定镇北将军不肯出山,是因为不满父王的种种举措,从未想过,镇北将军是因为年纪太老、自身没有对付吴国竹甲兵的把握……
如果真如秦路所言,万一她强逼镇北将军出山,再吃一个败仗,岂不是直接将他军神的形象打崩,整个越国军心士气彻底崩解?
想到这个可怕的后果,她隐隐感到头皮发麻。
或许老的不仅是父王,还有老师……
玉灵公主第一次感觉到绝望。
以前无论越军打成什么样,她总能安慰自己,幸好老师还在,只要老师出山,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重新收整军队再战就是了。
现在她的信念倒塌了。
大头对秦路的话深信不疑。
谁让秦路曾经亲手斩杀碧眼狐狸呢?在他眼里,秦路身上早就披上了一层神话色彩。
他不禁抓耳挠腮,问道:“可如果镇北将军都不行,谁还能拯救越国?”
秦路翻了个白眼,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只知道,大越国人杰地灵,老一辈的下去了,总还有新一辈的上来。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总会有新的战神取代旧战神。大头,说不定那个人就是你啊,我看你作战就挺勇猛,在吴营中杀得七进七出。”
一旁的聂阿接话道:“大头不行,他晚上尿尿都不敢出山洞。”
众人哄然大笑。
他们又想到大头在九嶷山的囧事。
大头脸皮涨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这件事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污点,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了。
玉灵公主相当识大体,纵然自己心中忧心如焚,此时也没有表露出来,反而主动参与秦路等人的话题,问道:“这是什么缘故?”
“公主,别问,俺要脸。”听到玉灵公主主动提起此事,大头脸皮抽动,捂着脸不敢见人。
他这么一个大块头的男人,居然还有这般娇羞扭捏之态,让玉灵公主大开眼界。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这一场宴乐一波三折,但最终还是在宾主尽欢的氛围中落下帷幕。
后来,流云居掌柜万福来做主,免掉了秦路等人的饭食钱,并且提出,可供众人在流云居免费住上三日。
玉灵公主则保证,她回去后会尽快核实秦路等人的军功,并且为众人向父王请赏。
秦路等人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也早就困倦到了极限,如今听到只需要在流云居内大睡三日,就能领到军功奖励,自然大喜不已。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一群人日日在流云居畅饮作乐。
他们身上虽然没有什么财帛,但既然获得奖励的事已经铁板钉钉,自然也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以赊账的方式消费,而且流云居掌柜非常乐意他们赊账。
他们在流云居住下来的第二日,越军前线大败的消息就如同一场暴风雨一般,迅速地笼罩全镇,甚至在城内,开始出现了败兵的踪迹。
一时间,整个水仙镇内人心惶惶,暗潮涌动。